中军帐内的哗然声还未散去,袁绍脸上的得意便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见的铁青。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凸起,方才还把玩不停的玉扳指此刻被死死按在掌心,仿佛要将那温润的玉石捏碎。
许攸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他此前的意气风发,可他心中的怒火,却并非全因联军少了马腾、董卓这两股助力。
他甚至没细想少了这两人会让伐刘胜算折损多少,满脑子都是马腾临阵反悔的举动,只觉得这是对自己的公然羞辱。
袁绍出身四世三公的袁家,虽说是小妾所生的庶子,在家族中早年难免受些轻视。
可他自幼便刻意打磨风度,凭着俊朗的容貌与圆滑的手段,渐渐成了袁家对外彰显声望的门面。
这些年无论是在洛阳结交名士,还是后来在冀州招揽兵马,哪个人见了他不是恭恭敬敬?
可如今,马腾一个出身西凉、靠着镇压羌人起家的小军阀,居然敢答应结盟后又临时变卦,连面都不肯露,只留下一封简略的退盟信。
这在袁绍看来,就是赤果果的看不起他。
“砰!”
酒杯被狠狠摔在楠木案几上,酒液四溅,溅湿了案上的地图,几滴还溅到了袁绍的锦袍下摆。
他猛地站起身,腰间的玉带因动作剧烈而发出哗啦声响,眼神扫过帐内众人时,满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马腾小儿!安敢如此辱我!”
声音洪亮,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厉,帐内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怒火点燃,连原本喧闹的哗然声都瞬间消失,
诸侯们纷纷低下头,不敢与袁绍对视,谁都知道,此刻的袁绍正处于暴怒边缘,没人愿意触这个霉头。
帐内一片死寂,诸侯们你看我、我看你,脸上满是茫然与不解。
在他们看来,马腾此举实在蹊跷:西凉军本就需借联军之势对抗刘度。
毕竟刘度掌控洛阳后,对西凉的觊觎已是昭然若揭,马腾没理由放着盟友不找,反而独自退回凉州;
更何况,马腾此前与袁绍的使者谈得极为融洽,甚至已开始集结兵马,怎么会突然变卦?
有几个诸侯私下里偷偷交换眼神,暗自猜测是不是刘度暗中派人拉拢了马腾,可又觉得刘度此刻正领军东征,未必有精力分神去游说西凉,一时间,帐内满是疑云。
唯独曹操,此刻眉头皱得更紧,几乎扭成了麻花。
他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却没有半点心思饮下。
曹操本就对这松散的联军不抱太多期望,如今听到马腾退盟、董卓按兵不动的消息,心中更是沉了下去。
董卓虽名声狼藉,麾下的西凉军却悍勇异常,尤其是李傕、华雄统领的骑兵,冲击力极强,本是对抗刘度的重要力量;
而马腾的西凉骑兵,更是以机动性着称,若是能加入联军,也是不弱于董卓的助力。
可如今,这两股关键力量一个退盟、一个观望,联军仅剩十七路诸侯的兵马,看似人多,实则各怀鬼胎,想要击败刘度,难如登天。
曹操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处境,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当初他从洛阳逃出时,狼狈不堪,连夫人卞氏都被人劫走,一路颠沛流离才回到兖州。
这些日子,他散尽家财,又四处游说兖州的豪强,好不容易才凑齐五千兵马,勉强在诸侯中占了一席之地。
此次加入联军,他本想借着讨伐刘度的机会立下战功,既能提升自己的声望,也能趁机扩充兵力。
可照如今的局势来看,别说立功,能不能保住这五千兵马都难说。
若是联军战败,他在兖州的根基恐怕也会随之动摇,到时候再想崛起,更是难上加难。
“卞夫人……”
曹操下意识地望向洛阳的方向,眼神中满是复杂。
这些日子,他派人四处探查卞氏的下落,可查来查去,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刘度。
毕竟能在洛阳附近劫走他的家眷,又有能力堵住所有追查渠道的,除了掌控洛阳的刘度,再无第二人。
曹操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与刘度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不过是不愿投靠他,为何刘度要如此针对自己?
难道仅仅因为自己不肯臣服,就要夺走他的夫人,断他的念想?
“这般小题大做,未免太过霸道……”
曹操在心中暗自腹诽,却不敢表露分毫,他如今实力微薄,根本不是刘度的对手,只能将这份怨恨暂时压在心底。
曹操哪里知道,刘度劫走卞氏,并非为了针对他,更不是为了杀鸡儆猴,纯粹是因为知晓历史轨迹,想复刻他当年好人妻的举动,对卞氏动了歪心思。
也正是这看似荒唐的举动,彻底打破了曹操对汉室的最后一丝忠诚。
原本这个时期的曹操,虽有野心,却仍想着辅佐汉室、平定天下,可经历了家眷被劫、寄人篱下的窘迫后。
他心中的枭雄本性被彻底激发,从此不再将忠诚挂在嘴边,所有举动都开始以自身利益为出发点。
“罢了,想这些也无用。”
曹操甩了甩脑袋,将心中的杂念驱散。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如今在联军中人微言轻,就算看出了局势的凶险,就算把自己的担忧说出来,袁绍也未必会听。
袁绍此刻正被怒火冲昏头脑,其他诸侯又各怀鬼胎,没人会真正在意他的意见。
与其在这里徒增烦恼,不如静静观察,看看袁绍接下来会如何处置,再相机行事。
曹操收回目光,不再去看帐内暴怒的袁绍,转而随意地扫视着帐内的其他诸侯。
当他的目光落在左侧席位的公孙瓒身上时,却突然顿住了。
吸引他的并非公孙瓒本人,而是站在公孙瓒身后的三个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面容温和的儒将,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虽未穿铠甲,却透着一股沉稳的气度,眼神中满是悲悯与坚定,一看便知非寻常之人。
而站在这儒将身后的两人,更是引人注目:
左侧一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若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身披绿色战袍,手持一把青龙偃月刀,气势凛然,仿佛一尊战神;
右侧一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声若巨雷,势如奔马,穿着黑色短打,腰间挎着一把丈八蛇矛,浑身透着一股悍勇之气,光是站在那里,就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曹操瞳孔微微一缩,心中瞬间掀起惊涛骇浪。
自他在兖州自立以来,便一直求贤若渴,深知人才对成就大业的重要性。
此刻一眼望去,便知这三人绝非池中之物,那儒将有仁者气度,定能聚拢人心;
那红面长髯的武将,一看便知武艺超群,可当万人敌;
那黑脸环眼的猛士,更是悍勇无双,可冲锋陷阵。
若是能将这三人招揽到自己麾下,无疑是如虎添翼!
曹操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酒杯边缘,眼神中闪过一丝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