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的阳光渐渐西斜,金色的光晕透过老槐树的枝叶,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喧闹的人群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老人还在槐树下低声议论,偶尔传来几句对刘度的指责,声音随着晚风飘远,却依旧像针一样扎在赵云心上。
赵云站在原地,手中的长枪垂在身侧,枪杆上的木纹被夕阳染成浅金色,他却丝毫没有在意。
此刻他的脑海里,全是榜文中那些刺眼的文字,与张德此前的劝说反复交织,搅得他心绪不宁。
他再次想起张德说的话:刘度是汉室宗亲,在洛阳安抚流民、开设粥棚,严惩贪官污吏,还想修建学堂让百姓子弟读书。
可榜文里的刘度,却是冒认宗亲、横征暴敛、残杀忠良的国贼。
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像两块巨石压在他心头,让他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
是张德为了招揽自己,故意隐瞒了刘度的恶行?
还是袁绍为了讨伐刘度,编造了这些莫须有的罪名?
赵云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杆,指尖触到枪杆上细微的划痕,却没能让他找回半分沉稳,眼神里满是迷茫。
他原本还盘算着,若是日后能通过其他途径确认刘度是真心匡扶汉室的明主,便收拾行装前往洛阳,用一身武艺换个报国的机会。
可现在,这张来自邺城的榜文,像一盆冷水浇在他头上,让他对刘度的印象彻底改观。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
乱世之中,哪有什么真正的明主,或许刘度和董卓、袁绍一样,都只是想借着朝廷的名义,满足自己的野心罢了。
“子龙,咱们该回去了。”张德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几分干涩。
他看着赵云迷茫的样子,心中既焦急又无奈,却不知道该如何再辩解。
文的影响已经种下,此刻再多说,反而像是欲盖弥彰。
赵云回过神,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握着长枪,跟着张德往农舍的方向走。
路上遇到几个村民,他们看赵云的眼神里带着几分异样。
还隐约听到有人低声说“这小伙子要是去投军,可别跟着刘度那国贼”。
赵云假装没听见,脚步却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他不想再听这些议论,也不想再被这些真假难辨的消息困扰。
回到农舍时,灶上的粟米粥已经凉透了,灶火也早已熄灭,只剩下些许余温。
屋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尴尬,张德站在屋中央,搓了搓手,率先打破沉默:
“子龙,你可千万别信那榜文上的话!那都是袁绍为了讨伐刘度,故意编造的谎言!
我在洛阳附近待过,亲眼见过刘度的所作所为,他把那些搜刮百姓的贪官抓起来,当众斩首,百姓们都拍手称快!榜文里说的横征暴敛残杀忠良,全是胡诌的!”
张德说得急切,双手不自觉地比划着,想让赵云相信自己。
他甚至想把自己影卫的身份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能冒险,万一赵云不信,反而把他当成刘度的说客,那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赵云坐在炕边,听着张德的辩解,轻轻点了点头。
他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榜文里的内容虽然刺耳,可他也知道,乱世之中,各方势力为了争夺地盘,总会用些抹黑对手的手段。
只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去分辨刘度的真假了。
连续几日被这些消息困扰,他心里早已生出几分疲惫,也不想再在刘度是否是明主这件事上纠结下去。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那是他前些日子刚下山时,在幽州边境看到的场景。
当时他正沿着山道行走,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马蹄声和喊杀声,走近一看,只见一支全骑白马、手持银枪的队伍,正在与一群穿着异族服饰的乌桓人厮杀。
那支白马队伍的将领,身材高大,头戴银盔,手持长枪,在战场上指挥若定,银枪所到之处,乌桓人纷纷倒地。
不到半个时辰,乌桓人便溃败而逃,那支白马队伍却几乎没有损失。
后来他才从路过的商人嘴里得知,那支队伍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而那位将领,就是公孙瓒本人。
当时他看着公孙瓒策马站在战场上,身后的白马义从整齐排列,阳光洒在他们的白马上,像一道银色的屏障,心中便涌起一股敬佩。
公孙瓒能在边境镇守,对抗异族,保护百姓,这正是他一直想做的事。
而且,他亲眼看到公孙瓒的勇武与治军严明,这份直观的印象,比张德的劝说、比榜文的抹黑,都要真实得多。
想到这里,赵云心中的迷茫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坚定。
他抬起头,看向张德,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张德兄,多谢你这些日子的劝说。只是经过此事,我也想明白了乱世之中,与其纠结谁是明主,不如找一个能让我实实在在报国的地方。
我意已决,接下来要去幽州,投奔公孙瓒将军。
公孙瓒将军镇守幽州,对抗乌桓,保护边境百姓,这正是我生平所愿。不知道张德兄,可有意与我一同前往?”
张德听到公孙瓒三个字,心瞬间沉了下去,像被一块巨石砸中。
他怎么也没想到,赵云竟然会选择投奔公孙瓒。
这和他原本的计划完全偏离,甚至可以说,他这些日子的劝说,全白费了。
他急忙上前一步,还想再劝:“子龙,你再想想!公孙瓒虽在幽州对抗异族,可他心胸狭隘,刘度才是真正能成大事的人,他不仅能让你报国,还能让你施展全部的武艺!
你再等等,等我找到证据,证明榜文是假的……”
“不必了,张德兄。”赵云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静,
“我已经决定了。公孙瓒将军我亲眼见过,他的勇武和治军我信得过。至于刘度将军……或许你说的是真的,可我现在不想再等了,也不想再纠结了。”
张德还想再说些什么,可看着赵云坚定的眼神,他知道,自己再说多少都没用了。
赵云的性格他这些日子也摸透了,一旦拿定主意,就不会轻易改变。
他心中又急又悔,急的是没能完成招揽赵云的任务,悔的是自己没能早点找到证据,证明刘度的清白。
最终,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苦涩:
“既然子龙你意已决,那我也不劝了。我……我还是想去洛阳看看。”
赵云点了点头,没有多问。
他知道张德心里可能不好受,也不想再刺激他。
两人又沉默了片刻,张德转身拿起放在墙角的包裹,对赵云抱了抱拳:
“子龙,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去幽州投军,一路多保重,若是日后有需要,只要我能帮上忙,定不推辞。”
赵云也站起身,回了一礼:“张德兄也多保重。若是日后你在洛阳站稳了脚跟,咱们或许还有再见的机会。”
张德没有再多说,转身走出了农舍。
夕阳的余晖从门口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落寞。
他走出农舍后,没有立刻离开赵家村,而是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回头望了一眼赵云的农舍,心中满是不甘。
他没能完成主公的嘱托,也没能留住赵云这位猛将。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先去回去复命,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