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的晚风还在从门缝里轻轻钻进来,烛火被风拂得微微晃动,将两人的影子在青石板地面上拉得忽长忽短。
刘度端坐在席位上,指尖偶尔轻轻划过案几边缘,神色依旧淡定从容。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穿越前那个面对异性都难免局促的社畜。
从何太后的多次交战,到貂蝉的明艳炽热,再到邹氏的温婉依附,这一路与女子的周旋,让他早已褪去青涩,面对美人时多了几分沉稳的气度。
他的目光落在对面的蔡琰身上,细细打量着。
蔡琰依旧垂着头,紫色曲裾的裙摆因坐姿而自然垂落,露出的脚踝纤细白皙,踩着一双绣着兰草的软缎鞋;
她发间的银簪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随着她细微的动作轻轻晃动。
这般模样,没有貂蝉的张扬,也没有邹氏的柔弱,只有一种浸润在诗书里的温文尔雅,像一杯陈酿的青梅酒,初品清雅,细品却有回甘。
刘度在心中暗自点头:这样识大体、有才情又端庄的女子,确实是正室的不二人选,能撑起大将军的体面,也能在他忙于政务时,成为他安稳的后盾。
反观蔡琰,往日里面对洛阳文人的论辩都能侃侃而谈,此刻面对心仪的男子,却像被抽走了所有言辞。
她双手紧紧攥着袖中的绢帕,那方绣着兰花纹的绢帕被她反复揉搓,边缘都快起了毛边,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她想开口说些什么,比如问问刘度平日里除了军务政务,还有什么喜好,或是聊聊刚才谈及的蒙学规划,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一想到眼前人是自己未来的相公,她的心跳就忍不住加快,连舌头都像是打了结,往日的伶俐全然不见。
刘度将蔡琰的紧张看在眼里,非但没有取笑,反而觉得有种难得的反差美。
他曾在史书中读到蔡琰的事迹,知她是能在乱世中坚守气节、写下悲愤诗的奇女子,印象里总觉得她该是个沉稳果决、不轻易显露脆弱的人。
可此刻,这位文姬却像个普通的怀春少女,会因亲近的目光而脸红,会因不知如何开口而局促,这份鲜活的羞怯,比她的才学更让刘度觉得心动,也让他生出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原来即便是名垂青史的才女,在自己面前也会有这般小女儿姿态。
沉默持续了片刻,刘度率先打破了僵局。
他往前微微倾身,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辨的亲近,对着蔡琰问道:
“听闻琰儿往日里最擅长乐器,尤擅抚琴,我这里倒偶然得了一曲,不知今日可有荣幸,请琰儿演唱一番?”
他刻意省去了蔡姑娘的客套称呼,直接用琰儿相称。
既然婚事已经定下,两人早晚是夫妻,何必拘泥于那些虚礼?倒不如早些拉近距离,让彼此熟悉起来。
蔡琰听到琰儿这两个字,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脸颊瞬间又红了几分,连耳尖都泛起了粉色。
可当乐器演唱这两个词传入耳中时,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乐器是她最熟悉的领域,也是她唯一能暂时抛开羞怯、找回自信的地方。
她看着刘度,语气里带着几分惊讶,几乎是脱口而出:“大将军还精通乐器?”
话刚说出口,蔡琰就猛地意识到不妥,脸色瞬间变了。
首先,她依旧称呼大将军,比起刘度的琰儿,显得格外疏远;
其次,这话听在旁人耳中,难免像是在暗讽刘度是个只懂领兵打仗的武夫,不懂风雅的乐器之道。
她慌忙低下头,双手摆了摆,急切地想解释:“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刘度看着蔡琰慌乱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没有半分不悦:
“无妨,我本就是武将,旁人觉得我不懂乐器也正常。这曲子并非我所作,只是偶然听闻,觉得意境极好,今日此情此景,若能配上琰儿的歌声,想来会更有滋味。”
他刻意淡化了自己作曲的说法,只说是偶然听闻,既避免了不必要的解释,也给了蔡琰台阶下。
蔡琰听到刘度没有怪罪,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下。
她抬起头,眼中的慌乱褪去,多了几分对曲子的好奇。
她自幼与乐器为伴,对好曲子有着天然的敏感度,更何况是刘度特意提及的曲子。
她微微起身,对着刘度行了个浅礼,语气里带着几分期待:
“既是将军觉得应景的曲子,琰儿自然愿意演唱。只是不知这曲子,可否用古琴弹奏?我今日恰好带了琴来。”
刘度笑着点头,目光落在蔡琰身后的纱帘方向,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许:
“古琴音色清雅,正合这曲子的意境,用古琴弹奏再好不过。
不过我觉得,若是再加上琰儿的演唱,定会更绝美,毕竟你的声音,就像空谷里的黄鹂鸟,清亮又温润,听过一次便让人忍不住流连忘返。”
这番夸赞直白又真诚,没有半分油腻的刻意,蔡琰听得脸颊发烫,却没有半分反感,反而觉得刘度这般坦荡的性子格外可爱。
她轻轻嗯了一声,便提着裙摆快步走向纱帘后。
她今日来见刘度,本就做好了展示才艺的准备,知道父亲要为两人说媒,便特意将自己常用的那架桐木古琴带来,就放在纱帘后的小案上。
纱帘后的空间不大,蔡琰熟练地将古琴抱在怀中,琴身是温润的桐木色,上面还留着她常年抚琴留下的细微痕迹,琴弦是上好的蚕丝所制,泛着淡淡的光泽。
她抱着琴快步回到席位旁,将琴轻轻放在案几上,调整好坐姿,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感受着琴弦的微凉。
做完这一切,她才抬起头,迎上刘度灼热的目光。
那目光里没有半分轻佻,只有满满的期待与尊重。
蔡琰的脸颊依旧带着几分羞红,声音轻却清晰,不再称呼大将军,而是学着刘度的亲近叫法,轻声说道:
“景鸿,现在可以说了,这曲子的调子与歌词,你且讲给我听。”
刘度见蔡琰主动叫自己景鸿,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从案几旁拿起一卷空白的竹简,又取过狼毫笔,蘸了些墨汁,在竹简上缓缓写下歌词。
他的字迹算不上顶尖的书法,却笔锋刚劲,带着几分武将的利落,每个字都写得工工整整。
片刻后,刘度写完,将竹简轻轻卷好,递到蔡琰面前。
蔡琰放下琴,双手接过竹简,缓缓展开。
当看到开头两句时,她的瞳孔猛地一缩,嘴巴微微张开,下意识地抬起手捂住了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
竹简上开头两句写着。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
这两句词,意境开阔又带着几分悠远的哲思,绝非寻常文人能写出的水准。
她自幼读遍儒家经典,也见过无数名士的诗作,却从未见过如此巧妙的句子。
烛火的光映在她脸上,能清晰看到她眼底的震撼,连握着竹简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