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后,官道上终于恢复了短暂的平静。
只剩下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还有散落一地的兵器与尸体,诉说着方才那场惨烈的厮杀。
曹操拄着佩剑,缓缓站直身体,他的青色长衫上溅满了血渍,有的是护卫的,有的是盗匪的,脸上还沾着些许尘土,不复往日的从容。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心中的激荡,可目光扫过眼前狼狈不堪的队伍时,心头还是像被重物砸了一下,沉甸甸的难受。
队伍早已没了出发时的规整,原本百来个护卫,此刻死伤大半,只剩下二三十人还能勉强站立。
这些幸存的护卫个个面带惊惶,有的手臂受了伤,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有的则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地看着地上的尸体,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厮杀中缓过神来。
几辆驴车翻倒在路边,里面的金银珠宝散落一地,有的被踩得变形,有的则滚到了草丛里,无人顾及。
而最让曹操揪心的是,载着卞氏的马车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轮印,朝着密林方向延伸,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他的无能。
“唉……” 曹操重重地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阵悲凉。
他从洛阳出发时,本想着带着家眷回到谯县,凭借自己的人脉与能力,重新招揽人手,再图大业。
可没想到,刚离开洛阳没多远,就遭遇了这样的横祸。
护卫死伤惨重,财物损失无数,连最看重的夫人卞氏都被劫走,这对于如今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努力压下心中的苦涩,目光不自觉地投向后面那辆马车。
还好,里面的曹丕和曹彰安然无恙,这或许是这场劫难中,唯一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传来。曹操抬头望去,只见曹仁拄着长刀,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曹仁的铠甲上沾满了血污,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刀痕,鲜血顺着脸颊滑落,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的左腿似乎受了伤,每走一步都有些吃力,身体微微摇晃,显然是刚才落马时摔得不轻。
曹操见状,连忙迎了上去,伸手想要扶住曹仁,语气中带着关切:
“子孝,你可有受伤?快让我看看。”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出太多的急切与愤怒,仿佛刚才丢失卞氏的人不是他一般。
此刻的他,完全没有在曹仁面前展露半分失态,反而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心底,优先关心起了曹仁的安危。
曹仁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靠在长刀上,喘着粗气,脸上满是不甘与愤怒:
“让那群贼人跑了!奶奶的,这洛阳附近怎么会有如此厉害的劫匪!个个身手不凡,配合还如此默契,真是倒霉透顶!”
他越说越气,忍不住用长刀猛地砸了一下地面,溅起一片尘土。
在他看来,寻常的山野匪患,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实力,刚才若不是盗匪们一心撤退,他恐怕还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曹操听了曹仁的话,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心中的疑云更浓。
他曾担任过洛阳北部尉,对洛阳周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那时候,他为了整顿洛阳的治安,几乎走遍了洛阳周边的每一个村落与山道,对当地的匪患更是了如指掌。
可他从未听说过,有哪股劫匪拥有如此强悍的实力,不仅人数众多,而且个个身手不凡,配合默契,简直不像是一群匪患,反而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不对劲……” 曹操喃喃自语,目光下意识地投向洛阳城的方向。
那座巍峨的城池在远处的天际线下若隐若现,可此刻在他眼中,却像是一个巨大的谜团。
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一个如今在洛阳权倾朝野的名字,刘度。
“难道是他?” 曹操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曹仁听到曹操的呢喃,连忙追问:“兄长,你说的他是谁?是谁与你有如此大仇,竟然派人埋伏我们?”
他一脸急切地看着曹操,想要知道答案。
在他看来,敢在洛阳附近对曹操下手的人,必然是与曹操有深仇大恨之辈。
曹操却缓缓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没有把刘度的名字说出来。
他心中很清楚,若是论洛阳周边,有哪支部队拥有如此高的素质,除了刘度的虎贲军,再也没有第二支了。
刘度如今权势滔天,手下兵马数万,虎贲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无论是单兵素质还是团队配合,都远超寻常军队。
可就算他知道是刘度干的,又能如何呢?
他如今只是一个无官无职的闲人,手下只剩下这几十号残兵,根本无法与刘度抗衡。
若是贸然将此事说出来,不仅无济于事,反而可能会引来刘度的进一步打压,到时候,别说报仇了,恐怕连自己和家眷的性命都难以保全。
“没什么,” 曹操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或许只是我想多了。”
可他的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个疑问,刘度为何要埋伏自己,却又不下杀手?
若是刘度真的想置他于死地,不应该只派这点人手吧?这让曹操百思不得其解,刘度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难道是人手不够?曹操在心中仔细分析着。
他曾听洛阳的旧友说起过,刘度最近将虎贲军的大部分兵力都派了出去,一部分去接管虎牢关,防备关东诸侯;
另一部分则去进攻函谷关,试图打通通往西凉的通道。
留在洛阳城内的兵力,恐怕已经不多了,根本腾不出太多人手来执行大规模的灭口任务。
而且刘度身为大将军,身份尊贵,自然不能亲自现身参与这种埋伏行动,所以才只能派这两三百人。。
想到这里,曹操不由得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没想到,自己如今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闲人,竟然还能让刘度如此看重,不惜派如此精锐来埋伏他。
这对于心高气傲的曹操来说,无疑是一种别样的羞辱,可他却只能默默承受,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曹仁看着曹操苦笑,心中更加疑惑,可他也知道曹操不愿多说,便没有再追问。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问道:“兄长,如今我们该怎么办?是派人去追,找回嫂子,还是继续带着家眷回谯县?”
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期盼,希望曹操能做出一个明确的决定。
曹操抬起头,目光扫过眼前的残兵败将,又看了看后面那辆载着曹丕和曹彰的马车,眼神逐渐变得坚定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回谯县!”
他很清楚,现在去追已经来不及了,那些盗匪身手敏捷,又熟悉密林的地形,凭借他们这几十号残兵,根本不可能追上。
而且就算追上去,也未必能打得过那些盗匪,反而可能会把自己和剩下的家眷都搭进去。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带着家眷回到谯县,稳住阵脚,再从长计议。
至于卞氏,他心中虽有愧疚,却也只能暂时将这份愧疚压在心底,等待日后有机会再想办法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