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继续吩咐,目光投向江对岸那片正在开发中的、潜力巨大的模糊轮廓,“帮我查一个人。薇的父亲,所有信息,明面下的,尤其是资金链和最近的投资动向,越详细越好。”
电话那头再次沉默,这次是彻底的震惊。阿杰终于明白,那个让老板消沉了一个多月的女人,并没有成为过去式,反而成了点燃一切的导火索。老板回来了,而且……变得不一样了。以前的老板是锐利的刀,现在,却像淬了冰、裹着暗火的玄铁。
“明白,老板。”阿杰的声音变得清醒而凝重,“我立刻去办。”
挂了电话,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吞噬了无数雨水的江面,转身,大步离开桥头。背影在雨中依旧挺拔,却比来时多了一种磐石般的坚定和……令人心悸的冷硬。
他知道这条路布满荆棘,甚至可能再次跌得头破血流。
但他更知道,在那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有一个女人,正用她全部的勇气和绝望,等待着一个或许永远也不会来的救赎。
而他,绝不会让她等太久。
雨水依旧冰冷,但他的血液,已经开始沸腾。
他的视线再次投向薇,带着最后的、近乎哀求的期望,“薇,看着我说。只要你说,那封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你的真心话,你从未爱过我,或者现在已不再爱我……我立刻转身就走,永远消失在你的生活里。你说!”
最后两个字,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破碎的决绝。
薇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终于抬起头,泪眼婆娑地对上他的视线。那双眼眸里盛满了太多情绪:痛苦、恐惧、深深的眷恋,还有一种他读不懂的绝望。她的嘴唇翕动着,那个“是”字仿佛有千钧重,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她爱他。直到此刻,他依然能从那双眼睛里确信这一点。那她的离开……
中年男人显然失去了耐心,他向前微微一步,用身体更彻底地挡住了女儿的视线,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具威胁性:“年轻人,看来你并不明白‘体面’两个字怎么写。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为你自己好,也为你的家人好,适可而止。”
“家人”两个字,被他刻意加重了音节。
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年轻人心中所有的火焰,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威胁。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威胁。
原来如此。
根本没有什么“因为太爱你而离开”,也没有什么“无法逾越的鸿沟”。有的只是一个用权势精心编织的牢笼,和一个为了保护所爱(或者保护家族利益)而不得不屈从、甚至亲手写下绝情信的她。
那封信上每一个决绝的字,或许都曾浸透过她的眼泪。
他所有的愤怒和委屈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凉和一种冰冷的、燃烧的决心。他不再看那位父亲,而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薇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里。
那眼神复杂无比:有终于得知真相的释然,有心痛如绞的怜惜,有无法保护的愧疚,更有一种无声的、沉重的承诺。
他什么也没再说。
没有咆哮,没有质问,甚至没有一句道别。
他只是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不知何时再次握紧的拳头,然后转过身,挺直了背脊,一步一步,异常稳定地穿过好奇或鄙夷的人群,走出了这个金碧辉煌却令人作呕的大厅。
外面的雨还在下,比他来时更大了。
他没有迟疑,径直走入雨中。冰冷的雨水再次将他浇透,但这一次,却让他异常清醒。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宴会厅,眼神里最后一丝痛苦被彻底压下,凝聚成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薇,”他在心里默念,声音坚定如铁,“等着我。”
“不是跨越鸿沟去追寻你。”
“而是……足以填平任何鸿沟,再将你带回我身边。”
雨幕中,他的身影消失在霓虹闪烁的街头,仿佛一头受伤的孤狼,舔舐伤口,磨砺爪牙,等待着下一次,更强悍的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