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竹篱上的豆角与铁证
(庭内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气息,原告席上的蔬菜合作社社长将一捆带泥的豆角摔在证物台,豆荚上还沾着断裂的竹条纤维——这是他口中“被故意砍毁的篱笆残留物”)
“法官同志您看!”社长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指着证物台的竹条碎片,“这竹篱笆是我们合作社花了三天扎的,就为了防野猪糟蹋给敬老院种的菜!结果周春燕二话不说挥刀就砍,还说什么‘野猪撞的’,这竹条切口整整齐齐,明明是用砍刀劈的!”
被告席上的周春燕猛地抬头,鬓角的碎发被风吹得乱晃,她攥着那把锈迹斑斑的柴刀,刀身还留着新鲜的竹绿痕迹。“我没砍!”她的声音带着山里人特有的粗粝,像磨过砂石的木头,“那天早上我去菜地里摘豆角,就看见篱笆倒了大半,菜苗被踩得稀烂,地上还有野猪的蹄印子——比我家铁锅还大!”
(赵桐权的目光落在证物台的竹条上:确实有几截切口平整如镜,像是利器劈砍所致,但更多碎片边缘带着不规则的撕裂痕,竹纤维向外翻卷,倒像是被巨大力量撞断的)
“周春燕说的野猪蹄印,有村民看见吗?”赵桐权问道。
合作社社长立刻抢话:“那是她编的!村里谁不知道她跟我们合作社有仇?去年她想承包敬老院的菜地被拒,这次就是报复!”他甩出一份考勤记录,“而且她砍篱笆的时候被巡逻队员看见了,这是队员的证词!”
(巡逻队员的证词复印件上写着:“7月15日晨见周春燕持柴刀在篱笆旁,当时篱笆已倒,她正用刀劈剩下的竹桩”)
“我那是在清理断桩!”周春燕突然站起来,柴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她指着证物台的豆角,“这些豆角是给敬老院张大爷留的,他牙口不好只能吃软荚!那天我看见菜被糟践,急着重新扎篱笆,劈断桩子是为了好捆新竹条——你们看这蹄印!”
她突然从帆布包里掏出块硬纸板,上面拓着个碗口大的蹄印泥模,边缘还沾着几根棕黑色的鬃毛。“这是我在篱笆旁拓的,林业站的同志说这是野猪的特征,山里的老猎户都认得!”
(赵桐权让法警将蹄印模送去鉴定,同时注意到周春燕的帆布包露出半截塑料瓶,里面装着黄褐色的液体——半截能闻到刺鼻的硫磺味)
“这是什么?”他指着塑料瓶。
周春燕的脸瞬间涨红,像被晒透的西红柿:“是……是驱兽剂。我怕野猪再来,兑了硫磺水想洒在篱笆周围……要是我想毁菜,何必费这功夫?”
(此时合作社的社员突然骚动起来,一个戴草帽的老汉挤到前排,手里举着半截沾泥的野猪毛)“法官同志!”老汉的烟袋锅在裤腿上磕得梆梆响,“我14号在后山看见过野猪群,起码有三头!其中一头的獠牙上还挂着竹片——跟这篱笆的竹条一个色!”
(赵桐权调出林业站的监测记录:7月14日晚确实监测到红外相机拍摄的野猪群影像,数量与老汉所说一致,其中一头成年公猪的前腿处隐约可见浅色异物)
“巡逻队员说看见你劈竹桩时,篱笆已倒大半?”赵桐权看向那份证词。
队员在庭外连线时声音发虚:“是……但她劈得挺狠,我以为是她弄倒的……”
“我那是急着赶工!”周春燕的眼眶红了,从怀里掏出个磨破边的笔记本,里面夹着敬老院的收菜记录,每一页都有张大爷的签名,“从2018年到现在,我每周给敬老院送菜,从没断过!”她翻到最新一页,7月14日的记录旁画着个小小的笑脸,“张大爷说那天的豆角特别甜……”
(证物台的竹条突然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下面压着的几株菜苗残骸——根系断裂处带着不规则的齿痕,绝非人力踩踏所致)
合作社社长的脸白了半截,却仍嘴硬:“就算有野猪,她劈桩子也该打招呼!”
“打招呼?”周春燕捡起柴刀,刀背轻轻敲了敲证物台,“等你们从镇上慢悠悠赶来,剩下的菜苗都得进野猪肚子!”她突然指向窗外,庭外的卡车正卸下新扎的竹篱笆,十几个戴红臂章的老人在帮忙搬运——那是敬老院的老人自发来的。
“周大妈说要重新扎篱笆,我们都来搭把手!”张大爷的声音从庭外传来,他拄着拐杖站在阳光下,手里举着把豆角,“这丫头的菜,比蜜还甜嘞!”
(赵桐权看着证物台上的竹条碎片,有的平整如刀削,有的撕裂如兽咬,突然想起周春燕笔记本里夹着的一张照片:她蹲在菜地里,身后是扎了一半的篱笆,竹条上还缠着刚摘的豆角,笑容比阳光还亮)
“经核查,”赵桐权敲击法槌的声音格外清晰,“野猪蹄印与红外影像吻合,菜苗齿痕符合野生动物啃食特征。周春燕劈砍竹桩系紧急清理行为,主观无毁坏意图。”他顿了顿,看向合作社社长,“至于篱笆损坏责任,建议由林业部门评估后走野生动物损害补偿程序——另外,”他看向周春燕,“你的驱兽剂配方,能不能给林业站一份?山里不少农户都用得上。”
周春燕的眼泪突然掉在柴刀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她慌忙抹了把脸,咧开嘴笑的时候,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像她种的豆角,饱满又清亮。
(庭外的竹篱笆已经扎到第三排,老人们的笑声混着豆角的清香飘进来,周春燕扛起柴刀往外走,帆布包里的驱兽剂瓶子轻轻晃动,发出硫磺与希望的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