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的暮色总带着一股化不开的冷意，曼多拉的宫殿里，破碎的镜片散落在黑曜石地面上，折射出她眼底未熄的野心。
她刚被叶罗丽战士们送回这片熟悉的土地，裙摆上还沾着人类世界的尘土，可脸上没有半分战败的沮丧——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正翻涌着对下一次博弈的盘算。
“不过是一次失手。”曼多拉指尖拂过身边一面完整的落地镜，镜面泛起细碎的波纹，“人类世界的屏障，辛灵的守护，还有那群小鬼的魔法……总有破绽可寻。”
她想起刚才在人类世界混战的最后一刻，一股熟悉的情绪曾掠过她的感知——那是种混杂着无助、不甘与渴望的气息，好似提醒着她，或许刚刚的情绪自己可以利用一番。
起初她忙着应对王默的火焰和陈思思的冰刃，没心思细想，可此刻静下来，那股情绪越来越清晰。
曼多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抬手在镜面上画了个圈，镜面瞬间变得澄澈，像一扇通往人类世界的窗口。“原来是你啊，张磊。”
镜中浮现出叶罗丽娃娃店的景象：暖黄的灯光从橱窗里漏出来，照亮了门口挂着的风铃，张磊正扶着膝盖受伤的奶奶，慢慢坐在店里的木椅上。
辛灵仙子蹲在一旁，手里拿着药棉，轻轻给老人擦拭伤口，动作温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娃娃。
店里的娃娃们整齐地摆在架子上，安安静静的，连空气中都仿佛飘着让人安心的气息。
曼多拉的指尖重重按在镜面上，镜面泛起一阵涟漪。“对方居然在辛灵的地盘……倒是不好直接动手。”
她看着镜中张磊低头时眼底的落寞——那是种她太熟悉的情绪，是渴望力量却又无能为力的挣扎。
以前张磊跟着她的时候，眼底就常有这种光，只是那时候他被“获得魔法”的诱惑裹着，没这么明显。
“等着吧。”曼多拉收回手，镜面恢复成原本的样子，“等你离开这温室，我再跟你好好谈谈。”
人类世界的夜已经深了，晚秋的风卷着落叶，在街道上打着旋。
张磊扶着奶奶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奶奶的膝盖敷了辛灵给的药膏，疼得轻了些，可还是走得慢。
张磊故意放慢脚步，让奶奶的重量多靠在自己身上一点，他后背的淤青还在疼——白天护着奶奶时被人撞的，可他没说，只是把奶奶的胳膊挽得更紧。
“今天多亏了那个小美女店长。”奶奶叹了口气，另一只手摸了摸张磊的后背，“你后背还疼不？白天那么多人挤你……”
“早不疼了奶奶。”张磊笑了笑，把脖子上的围巾往下扯了扯，挡住嘴角因疼痛泛起的弧度，“您别担心，我年轻，扛得住。”
他抬头看了看路边的路灯——白天被暗影兽扯断的灯杆已经恢复了原样，玻璃碴子已经被清理了，可那空荡荡的灯座，还是让他想起白天的狼狈。
那时候他扑在奶奶身上，后背被人撞得发麻，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奶奶被踩着。
可同时，另一个声音也在叫嚣：要是有魔法就好了，要是能像王默那样，抬手就能筑起一道屏障，奶奶就不会摔在地上，自己也不用这么狼狈。
这个念头像根刺，扎在他心里很久了。
从上次跟着大家去仙境，看着王默用火击退怪兽，看着建鹏召唤植物保护同伴，他就知道自己和他们不一样——他没有仙力，没有能并肩作战的仙子，连以前跟着他的铁皮（金王子），也在恢复记忆后回到了仙境，再也没联系过他。
“磊磊，想啥呢？”奶奶拉了拉他的手，“快到家门口了。”
张磊回过神，看见前面熟悉的老居民楼，楼道口的声控灯坏了，黑糊糊的像个张开的嘴。
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亮脚下的路：“奶奶，慢点走，台阶滑。”
把奶奶扶到床上躺好，又给她倒了杯热水，张磊才轻轻带上房门，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房间不大，墙上贴着几张旧海报，书桌上放着他的课本和一支快用完的笔。
他坐在椅子上，后背靠在椅背上，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掀开衣服，看见后背上大片的淤青，有的地方已经泛紫了。
“要是有魔法……”他又起了这个念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就在这时，书桌上的一面小镜子突然亮了起来，不是手机屏幕的光，是种冷幽幽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光。
张磊心里一紧，猛地抬头看向镜子。镜面里，原本映着他房间的景象慢慢扭曲，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身影从镜中走了出来——是曼多拉！
“你怎么会在这里？”张磊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退了一步，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警惕地盯着曼多拉，手悄悄摸向身后的门把手——他想喊奶奶，可又怕奶奶受惊。
曼多拉站在房间中央，黑色的裙摆扫过地面，带来一股寒意。
她上下打量着张磊，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红的眼眶和紧攥的拳头上，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怎么，不欢迎我？还是说，你在怕我戳穿你的心事？”
“我没什么心事。”张磊咬着牙，“你已经被王默他们打败了，还来这里做什么？我不会再被你利用了。”
“利用？”曼多拉轻笑一声，声音像冰碴子落在玻璃上，“我只是来跟你聊聊——聊聊今天在大街上，你护着奶奶时的无助；聊聊你看着王默他们用魔法战斗时，心里的羡慕；聊聊你是不是无数次想过，要是自己也有魔法，就不用这么狼狈。”
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张磊的心上。
他想起白天奶奶摔在地上时，自己那种心慌失措；想起看着暗影兽破坏街道时，自己只能跟着人群乱跑；想起辛灵说王默他们去查看情况时，自己心里的那种失落——他也想帮忙，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你闭嘴！”张磊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我有没有魔法，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曼多拉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张磊，“你以为辛灵真的把你当自己人吗？她只是可怜你。王默他们呢？他们跟你聊天的时候，会不会在心里想，你是个没仙力的累赘？”
“不是的！”张磊反驳，可声音却没什么底气。
他想起自己很久没跟王默他们联系了，不是不想，是不敢——他怕自己插不上话，怕自己拖他们后腿。
上次在仙境，他就像个局外人，看着大家并肩作战，自己只能躲在后面。
“不是吗？”曼多拉继续说，语气里带着诱惑，“你想不想重新拥有魔法？想不想让金王子回到你身边，像以前那样听你的命令？想不想在下次暗影兽出现的时候，用魔法护住奶奶，而不是只能用后背去挡？”
“金王子……”张磊猛地抬头看向曼多拉，眼里闪过一丝渴望。
他想起以前铁希跟着他的时候，会用小魔法帮他捡掉在树上的风筝，会在他被同学欺负时，偷偷让那同学摔个屁股墩儿。要是金王子能回来，要是他能有魔法……
“你能让金王子回到我身边？”张磊的声音有些发颤，他知道曼多拉没安好心，可“拥有魔法”“保护奶奶”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住了他的心。
曼多拉看着他眼里的动摇，唇角的笑意更深了：“我是仙境的女王，只要我想，没有办不到的事。金王子虽然恢复了记忆，可他心里还有对你的旧情——只要我用点仙力，就能让他重新认你为主。到时候，你就能像王默那样，变身，用魔法，跟他们一起守护人类世界。”
“你会这么好心？”张磊皱起眉，他知道曼多拉肯定有条件。
“好心？”曼多拉笑了，“我只是惜才。你以前跟着我的时候，做事尽心尽力，从来没出过差错。像你这么听话又有执念的人，可不多见。”
她从袖中拿出一块黑色的令牌和一件黑色的法袍，递到张磊面前，“当然，让金王子认你为主，需要耗费我大量的仙力。在这之前，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容易，不过为了你，我耗费一些仙力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帮我做点小事——像以前一样，监视叶罗丽战士，看看他们最近有什么行动，别让他们发现你。”
张磊看着那块令牌——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散发着冷幽幽的光；还有那件法袍，摸起来很轻，却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魔法气息。
曼多拉说：“法袍能帮你隐匿行踪，令牌里储存着我的仙力，要是被发现了，能用它逃跑。”
张磊的手悬在半空中，心里像有两个声音在打架。
一个声音说：“不能答应！曼多拉是坏人，你会对不起辛灵，对不起王默他们！”另一个声音却说：“你想保护奶奶，想融入他们，这是唯一的机会！有了魔法，你就不用再做累赘了！”
他想起辛灵给奶奶擦药时的温柔，想起王默以前跟他说“我们是朋友”时的笑容，可他更想起奶奶摔在地上时的无助，想起自己后背的淤青，想起那种“什么都做不了”的痛苦。
“只要你帮我监视他们，等我处理好金王子的事，你就能拥有你想要的一切。”曼多拉的声音像蛊惑的藤蔓，缠绕着他的心脏，“你不想让奶奶为你担心吧？不想下次再遇到危险时，只能眼睁睁看着？”
张磊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那块令牌，冰冷的金属质感传来，却让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知道自己在帮曼多拉对付朋友，可他太想拥有力量了，太想保护奶奶了。
“好。”他听到自己说，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我帮你监视他们。但你要说话算话，让金王子回到我身边。”
曼多拉看着他收下令牌和法袍，眼底闪过一丝得意：“放心，我从来说话算话。记住，别暴露自己——要是让辛灵或者那群小鬼发现了，你就再也没机会拥有魔法了。”
说完，曼多拉转身走向镜面，身影慢慢融入镜中，最后消失不见。
房间里的寒意渐渐散去，可张磊手里的令牌和法袍，却像两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夜色。远处的路灯亮着，像一个个微弱的光点。
他想起辛灵说“王默他们一会儿就回来”，想起自己原本想跟他们说“以后我也想帮忙”，可现在，他却成了曼多拉的眼线。
“我只是想保护奶奶，想拥有力量……”张磊喃喃自语，把脸埋在手掌里。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只知道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二天一早，张磊把黑色法袍和令牌藏在衣柜最里面的角落，用旧衣服盖好。
他像往常一样帮奶奶准备早餐，扶着奶奶去小区里散步，可心里却藏着一个秘密，一个让他既期待又恐惧的秘密。
上午的时候，他收到了王默发来的微信：“张磊，你还好吗？昨天听辛灵姐姐说你和奶奶去了娃娃店内！还说想帮我们的忙，正好我们今天要去清理街上暗影兽的痕迹，你要不要一起来？”
张磊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很久，最后只回复了一句：“我今天要陪奶奶去医院换药，就不去了，你们注意安全。”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来，张磊把手机揣进兜里，抬头看向远处——叶罗丽娃娃店的方向，暖黄的灯光还亮着，可他知道，自己和那里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下午的时候，张磊按照曼多拉的要求，悄悄来到叶罗丽娃娃店附近。
他没敢靠近，只是躲在街角的树后面，看着王默、舒言、建鹏他们从店里出来，手里拿着工具，准备去清理街道。
他拿出手机，假装在看风景，悄悄拍下他们的身影，然后发给了曼多拉。
很快，曼多拉回复：“很好。继续跟着他们，看看他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张磊深吸一口气，把手机揣好，远远地跟在王默他们后面。
他看着建鹏召唤植物，把倒在路边的灯杆扶起来；看着舒言用时间魔法回溯将地面恢复成之前干净整洁的状态，防止积水过多从而导致路人滑倒；看着王默用火魔法烧掉缠在树上的暗影兽残骸。
他们做得那么自然，那么默契，像一群真正的英雄。
张磊的心里既羡慕又难受——要是自己也有魔法，是不是也能跟他们一起，站在阳光下，为保护这个世界而努力？
“张磊？”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张磊心里一紧，猛地回头——是王默！她手里拿着一把扫帚，正疑惑地看着他：“你不是陪奶奶去换药了吗？怎么在这里？”
张磊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他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衣服：“啊……换完药了，我想着过来看看你们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可又怕你们嫌我麻烦……”
“怎么会！”王默跑过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正缺人手呢！你看，建鹏一个人扶灯杆都快累死了，你快来帮忙！”
张磊看着王默真诚的笑容，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
他想答应，想跟他们一起清理街道，想做一个真正的朋友，可他口袋里的手机还在，曼多拉的命令还在，他不能。
“不了，我……我奶奶还在小区等我，我得回去了。”张磊勉强笑了笑，转身就走，生怕再晚一秒，自己就会忍不住答应。
王默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疑惑地皱了皱眉：“他怎么怪怪的？”
建鹏走过来，擦了擦额头的汗：“可能是昨天受了伤，还没恢复好吧？下次再找他一起玩。”
张磊一路快步走回家，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他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看到曼多拉发来的消息：“做得好，没暴露。继续盯着，有情况随时汇报。”
他把手机扔在桌上，瘫坐在椅子上。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他的手背上，可他却觉得心里一片冰冷。
他知道自己正在走向一条黑暗的路，可他没有回头的勇气——因为那条路上，有他渴望的力量，有他想保护的人。
晚上，张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他想起曼多拉说的“等我处理好金王子的事”，想起自己拥有魔法后保护奶奶的场景，可他更想起王默的笑容，想起辛灵的温柔，想起自己曾经对“朋友”的向往。
“我做错了吗？”他看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没有人回答他，只有窗外的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叹息，又像在等待——等待他做出最终的选择。
而在仙境的宫殿里，曼多拉看着张磊发来的照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她抬手拂过镜面，镜中浮现出金王子的身影——那个呆在仙境深处的战神，正闭目养神，周身散发着强大的仙力。
“很快，你就会成为我手里的棋子，张磊也一样。”曼多拉低语，眼底翻涌着野心的光芒，“人类世界，辛灵，还有那群小鬼……下次，我一定会赢。”
夜色渐深，人类世界和仙境都陷入了寂静，可一场新的风暴，已经在悄然酝酿。
张磊不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只知道他必须走下去——为了奶奶，为了力量，也为了那个遥不可及的“英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