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马佣兵的众人，如同溺水之人被救上岸，大口大口地喘息着，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恐。
他们看向光罩之外，那是一副真正的末日景象。
亿万幽魂汇聚成灰色的洪流，形成了一场席卷整片星海的巨大风暴。
在那风暴的中心，隐约可见一道顶天立地的模糊身影，散发着让星辰战栗的恐怖威压。
夏侯能感觉到，自己的道界领域，正在被一股同等级别，甚至在纯粹的“量”上远超于他的力量，疯狂地挤压、侵蚀。
他的道界，是新生的，是精纯的，是“一”。
而外界的灵魂风暴，是无数残魂与一道破碎的合道意志的结合体，是混乱的，是庞杂的，是“万”。
“有趣。”夏侯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如果放任不管，自己虽然没事，但船上的这些人，必死无疑。
“本来想让你们安静地抵达目的地，看来是不行了。”夏侯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惋惜。
他向前踏出一步，走出了飞舟，悬浮于混沌道界的光罩边缘。
他看着那风暴中心，那道由合道意志凝聚成的模糊身影，缓缓抬起了右手。
“既然醒了，就别装神弄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一柄藏于鞘中的绝世神兵，内敛而沉静。
那么此刻，他便已然出鞘！
一股霸道、苍凉、仿佛要终结万事万物的恐怖剑意，从他体内冲天而起！
终结之道！
夏侯的右手并指如剑，对着那灵魂风暴的中心，那道顶天立地的身影，轻轻一划。
这一划，轻描淡写，不带丝毫烟火气。
一道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灰色丝线，自夏侯的指尖延伸而出，横贯星海。
丝线所过之处，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变得模糊。
那由亿万幽魂组成的，足以让合道境强者都为之色变的灵魂风暴，在这道灰色丝线面前，悄无声息地，从中一分为二。
风暴中心的顶天立地身影，那由破碎的合道意志凝聚而成的存在，其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一道同样纤细的灰色痕迹，从它的眉心，一直蔓延到脚下。
“吼——”
一道不似生灵能发出的，充满了痛苦与暴怒的咆哮，自那身影口中发出，直接在神魂层面炸响。
飞舟上，铁马佣兵的众人，本就在夏侯的道界庇护下，饶是如此，也被这声咆哮震得神魂欲裂，个个脸色煞白。
他们无法想象，若是直面这一吼，会是何等下场。
那被一分为二的合道意志，并未就此消散。
它的两半身躯，化作更为狂暴的灰色洪流，再次朝着中心汇聚，试图重新融合。
“还不死心么。”
夏侯的语气没有半点变化。
他并指如剑的右手，再次划出。
这一次，不再是一道丝线，而是成千上万道。
灰色的剑气，交织成一张笼罩天地的巨网，每一道剑气，都蕴含着“终结”的真意。
“嗤嗤嗤……”
无数细微的湮灭声响起。
那试图重新聚合的灵魂洪流，在接触到剑网的瞬间，便成片成片地消融，化作最本源的虚无。
这是道与道的碰撞。
合道意志所代表的，是强者对世界的理解，是破碎的“天心”。
而夏侯所展现的，是混沌的终结，是万物的归宿。
“嗡——”
就在此时，一股更加宏大、更加苍凉的意志，从星海的最深处，降临了。
这股意志，并非直接攻击夏侯，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敕令，传遍了整个幽魂星海。
刹那间，整片死寂的星海，沸腾了。
……
幽魂星海外围区域。
一支由三名返虚初期修士组成的队伍，正被数百只气息堪比化神巅峰的铠甲幽魂围攻，岌岌可危。
“该死！怎么会碰上这种硬茬！这些鬼东西的战阵配合，比神朝的禁卫军还精妙！”为首的修士怒吼，他手中的飞剑灵光暗淡，显然已是强弩之末。
“大哥，撑不住了！我的神魂快被它们的鬼啸震散了！”另一人嘴角溢血，眼神涣散。
就在他们即将绝望之时，异变陡生。
那些将他们逼入绝境的铠甲幽魂，仿佛听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号令，竟齐齐放弃了攻击，转身化作一道道流光，毫不犹豫地朝着星海深处，疾驰而去。
“……走了？”
三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回事？这些鬼东西转性了？”
“不，你看那边！”
为首的修士指向另一个方向。
只见遥远的星空中，成千上万，乃至数以百万计的幽魂，形成了一道道灰色的洪流，从星海的四面八方，朝着同一个中心点，疯狂涌去。
那场面，壮观而又诡异，让这三名返虚修士看得头皮发麻。
“天……这是发生了什么？星海暴动了？”
“不，不对，你看它们的目标，是星海的最深处！那不是传说中的禁区吗？”
“难道……难道是有哪位合道境巅峰的大能，在禁区里出手，要将这片星海的幽魂，一网打尽？”
这个猜测，让他们心神剧震。
类似的场景，在幽魂星海的各个角落，同时上演。
无数正在与幽魂厮杀，或是在废墟中寻宝的修士，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骇然地望着天空中那万鬼奔腾的末日景象。
一时间，各种猜测四起。
“我听闻，天衍神朝的某位老神皇，寿元将近，莫非是他老人家想在坐化前，为后世做最后一件功德，荡平这片鬼蜮？”
“不可能！幽魂星海存在了多少万年，连太上剑阁的剑主都没能奈何，神皇凭什么？”
“那这怎么解释？如此规模的幽魂潮汐，闻所未闻！”
“机缘！天大的机缘！不管是谁在里面动手，只要我们跟过去，哪怕只是喝口汤，都够我们受用无穷了！”
有胆小者，选择立刻远遁，生怕被这恐怖的景象波及。
而更多的亡命之徒，则是在短暂的震惊过后，眼中露出了贪婪的光芒。
他们纷纷驾驭着法宝，小心翼翼地，跟在了那浩浩荡荡的幽魂大军之后，朝着那风暴的中心，摸了过去。
……
星海中心。
夏侯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
在他的感知中，那道刚刚被他以“终结剑网”磨灭了近半的合道意志，在吸收了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无尽幽魂之后，其气息，不仅没有衰弱，反而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节节攀升。
破碎的身躯，重新凝聚，变得比之前更加凝实。
那张模糊的面孔，甚至开始浮现出清晰的五官，那是一张充满了威严与不甘的苍老面孔。
“外来者……亵渎长眠者……死！”
断断续续，却充满了无上威严的意念，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清晰了许多。
那合道意志凝聚成的巨人，缓缓抬起了一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