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入这片残破的建筑虚影内部,外间那滔天的毁灭意念洪流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声音与压迫感都变得模糊不清,只余下一种沉闷的、持续不断的背景嗡鸣。然而,内部弥漫的那种源自万物终结的寂灭之意,却比外界的狂暴更加令人心悸。它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悄然侵蚀着生机与意志。
唐笑笑喘息稍定,识海中的心灯光芒虽然比之前黯淡,但在《养灯诀》的持续运转下,正缓慢而坚定地恢复着。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姬无夜,见他虽面色凝重,但气息平稳,显然方才那波精神冲击并未对他造成根本性的影响,心下稍安。
内心oS(唐笑笑): “有个能打的队友就是靠谱……不过刚才那一下,差点把我这‘九窍玲珑心’干成‘九窍通风心’……”
苏半夏则已经围着那座半坍塌的石台打量起来,脏兮兮的脸上满是专注,口中啧啧称奇:“了不得,了不得……这‘记忆回响’竟能凝聚出如此接近‘本源节点’的显化,看来被吞掉的那个世界,底蕴不浅啊。”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石台中央悬浮的、不断变幻形状的混沌光团上。那光团看似无序,却隐隐遵循着某种深奥的韵律,散发出微弱的引力,仿佛是整个归墟这片死寂之海的一个微小“漩涡眼”。
“苏先生,这就是您说的‘节点’?”姬无夜护在唐笑笑身侧,沉声问道。他能感觉到,那混沌光团散发的气息,与唐笑笑身上的“墟痕”有着某种同源之感,但似乎更加古老、纯粹,少了那份侵蚀性的死寂,多了几分……规则的本源意味。
“不错。”苏半夏点了点头,眼神灼热,“归墟并非一片混沌的垃圾场,它吞噬万物,亦在某种程度上‘消化’与‘重演’规则。这些规则碎片或世界本源残渣,在某些条件下会凝聚成这样的‘节点’。破解它,或许就能洞悉一丝‘墟痕’的根源,甚至找到影响乃至剥离它的方法。”
他转向唐笑笑,神色严肃:“小姑娘,接下来需要你的心灯之力。道爷我需要你以心灯光芒为引,照亮这‘节点’的核心,助我解析其内部结构。记住,紧守灵台,无论‘看到’什么,都不可沉溺,那只是过往的残响。”
唐笑笑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走到石台前,盘膝坐下,再次将《养灯诀》运转到极致。识海之中,心灯光芒稳定下来,虽然不及全盛时期,却足够纯粹。她小心翼翼地将一丝心灯之力探出,如同触角般,缓缓伸向那混沌光团。
当心灯之力触及光团的瞬间——
“嗡!”
并非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颤。唐笑笑的意识仿佛被拉入了一个急速变幻的漩涡。无数破碎的画面、扭曲的光影、断续的嘶鸣与哀嚎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来!
她看到了星辰陨落,大地陆沉;看到了繁华的城郭在烈焰中化为焦土;看到了无数生灵在末日天灾下挣扎、湮灭……这些画面充满了绝望与毁灭的气息,正是之前那恐怖意念的源头。
然而,在心灯光芒的护持下,她并未被这股洪流冲垮。她的意识如同激流中的磐石,冷静地观察、分辨着这些信息洪流。
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毁灭景象中,那个背影再次出现了!
这一次,比之前清晰了许多。那是一个身着玄色战甲的男子,战甲上布满裂痕与暗沉的血迹。他立于一片崩塌的山河之前,手持一柄已然断裂、却依旧散发着不屈锋芒的长枪。天空是破碎的,燃烧着不祥的暗红色火焰。他背对着她,背影挺拔如山岳,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与决绝。
他没有回头,只是将手中断裂的长枪,猛然插向脚下崩裂的大地!
一股难以形容的、超越了毁灭本身的力量波动以其为中心轰然扩散!紧接着,画面戛然而止。
唐笑笑的意识被弹了出来,回归本体。她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眼神却充满了震惊与思索。
“看到了什么?”苏半夏急忙问道,姬无夜也投来关切的目光。
唐笑笑将看到的景象,尤其是那个背影和最后插下断枪的动作描述了一遍。
“……那股力量,很奇怪,”她努力组织着语言,“不像是纯粹的破坏,反而带着一种……镇压?或者说,封印的感觉?”
苏半夏听完,眉头紧锁,手指下意识地掐算着,喃喃自语:“玄甲……断枪……以自身为引,镇压一方破灭之界?这手法……闻所未闻。难道你这‘墟痕’,并非寻常的侵蚀,而是与某种古老的封印或是……同归于尽的手段有关?”
他猛地看向那混沌光团,眼神变幻不定:“如果真是这样,那剥离‘墟痕’的难度,恐怕远超道爷我的预估。这不仅仅是驱除异种能量,还可能涉及到触动一个极其古老的平衡甚至……禁忌。”
姬无夜握住唐笑笑的手微微收紧,沉声道:“无论涉及什么,总有解决之法。既然这‘节点’与笑笑的‘墟痕’同源,解析它,总归能找到线索。”
“说得对!”苏半夏甩了甩头,将纷乱的思绪压下,重新聚焦于眼前的混沌光团,“先不管那么多,饭要一口一口吃。小姑娘,你看到的那段‘残响’是关键信息,它稳定了这个‘节点’的部分结构。来,我们再试一次,这次不用深入,只需引导道爷我的神识,顺着你心灯照亮的那条‘路’进去看看。”
这一次,唐笑笑有了经验,更加小心地操控心灯之力,如同在狂暴的雷雨中撑起一把稳固的伞,为苏半夏那缕更加凝练、带着玄奥医道韵味的神识开辟出一条相对安全的通道。
苏半夏闭目凝神,仔细感应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他的脸色时而恍然,时而困惑,最终,他收回神识,长长舒了一口气。
“如何?”唐笑笑紧张地问。
“有门儿!”苏半夏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这处‘节点’内部,除了那毁灭性的规则碎片,果然还蕴藏着一丝极其微弱的‘平衡’之力,应该就是你看到的那段‘镇压’残响所留。虽然微弱,但性质极高!道爷我或许可以尝试以丹医之法,引导这一丝‘平衡’之力,暂时中和、或者说‘安抚’你体内部分‘墟痕’的活性!”
他越说越激动,直接从那破布袋里掏出几样刚才在路上采集的、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归墟特产药材,又取出一个非金非玉的小药臼:“事不宜迟,道爷我现在就开炉……呃,开捣!试试看能不能炼出点对症的‘安抚剂’来!”
看着苏半夏就地开始忙碌,以一种近乎狂热的姿态处理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药材,唐笑笑和姬无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希望与一丝无奈。
内心oS(唐笑笑): “现场取材,就地炼丹?这位神医的操作真是越来越野了……希望他捣鼓出来的东西,别把我直接送走……”
然而,此刻他们也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这位看似不靠谱,实则深不可测的丹医圣手。在这片代表着终极寂灭的归墟之中,那一丝由远古背影留下的“平衡”之力,或许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
姬无夜低声道:“休息一下,恢复心神。无论成败,后面还有硬仗要打。”
唐笑笑点点头,重新闭目,全力运转《养灯诀》,温养着那盏在归墟中指引方向的心灯。石台之上,混沌光团依旧缓缓旋转,苏半夏捣药的声音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地……充满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