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田在乱军之中声嘶力竭地呼喊着,试图收拢溃散的士兵。他那面绣着“李”字的将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却如同暴风雨中的孤舟,很快就被唐军铁骑的洪流所吞没。一支流矢破空而来,精准地射入他的面门,箭簇从后脑透出,带出一蓬血雾。这位梁军将领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便仰面栽入浑浊的黄河之中,沉重的铠甲拖着他的身体迅速沉入河底,只在水面留下一串转瞬即逝的气泡。
失去统帅的梁军彻底崩溃,如同一群待宰的羔羊。唐军骑兵发起了最后的冲锋,铁蹄踏碎冻土,刀光映日生寒。宽阔的白马津渡口在顷刻间化作了人间炼狱。战马嘶鸣着冲入人群,将逃窜的梁兵撞得骨断筋折;锋利的马刀划过一道道致命的弧线,带起片片血雨。河水被染成了暗红色,浮尸随着湍急的水流打着旋儿,将死亡的气息带往下游。一万二千大军,除却少数水性极佳的士卒侥幸逃生外,尽数葬身于此!
而西路军一万步骑的崩溃,甚至比东路更加彻底和耻辱。主将郑州防御使秦宪本就对段凝的分兵策略怨气冲天,更对勤王的前景充满绝望。他率领的部队,多是郑州、河南府一带的守军,家小多在后方。王彦章被俘、汴州危殆的消息传来,军中思归厌战的情绪达到了顶点。
当部队行至胙城附近时,军中开始流传各种恐怖的谣言:
“听说后唐的沙陀兵都是吃人的恶魔!抓住俘虏就活剥皮做成肉糜!”
“汴州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回去也是送死!”
“段凝那狗官自己跑得快,让我们当替死鬼!”
恐慌如同野火燎原。士兵们开始成群结队地逃亡,军官弹压无效,甚至有些中低级军官也带头溜号。秦宪起初还想约束,但当他发现自己的亲卫队都开始人心浮动时,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消失了。他长叹一声,竟带着自己的数百亲卫,抛弃了大部队,丢下粮草辎重,脱离官道,从小路向着郑州老家方向仓皇逃窜。
主将逃跑的消息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西路军瞬间土崩瓦解,一万大军如同退潮般散去,士兵们丢盔弃甲,扔掉旗帜,化整为零,向着各自家乡的方向亡命奔逃。田野、山丘、村落间,到处都是溃散的梁兵。他们成了惊弓之鸟,听到马蹄声就以为是唐军追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这支原本肩负“扼守粮道”重任的西路军,未发一箭,未遇一敌,便自行解体,消散在深秋的中原大地上。
北路梁军八千步骑及辎重部队的遭遇,则是疲惫与绝望交织的哀歌。主将怀州刺史史清是个谨小慎微的老官员,一路上行军缓慢,力图稳妥。沉重的辎重车队严重拖慢了行军速度。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寒冷的秋风中跋涉,士气低落至极。沿途不断有小股溃兵加入,带来了更多关于东路惨败和西路瓦解的恐怖消息,让军心更加涣散。
当他们艰难地行进到卫南与长垣之间的一片开阔地带时,疲惫的军队几乎到了极限。突然,大地开始剧烈震动!
轰隆隆隆…轰隆隆隆…
低沉而密集的雷鸣声由远及近,迅速压过了风声和士卒的抱怨。
地平线上,一道黑色的钢铁洪流骤然出现。没有旌旗招展,没有喊杀震天,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毁灭性的沉默。为首一将,一身玄甲,手持一杆墨玉破穹枪,正是唐军南面行营招讨使——王璟若!他在接到南岸段凝退兵的消息后,便亲率唐军主力过河,而这支由河东各处集结而来的重装铁骑组成的具装骑兵集群,如同天罚之锤,在此等候多时了!
具装铁骑!
这是如今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终极杀戮机器!
骑士全身包裹在精良的明光铠或山文甲中,甲片在昏沉的天光下闪烁着幽冷的金属光泽。头盔带有狰狞的面甲或护颈顿项,只露出冰冷无情的双眼。
战马同样披挂重甲。当胸、鸡颈、马身甲、搭后一应俱全!多为坚韧的皮革缀铁甲片或整体锻造的札甲,关节处用锁子甲连接。战马只露出眼睛、口鼻和四蹄,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
骑士手中紧握的,是加长加重的马槊。槊杆粗壮,槊锋狭长锐利,寒芒刺目。鞍侧悬挂着沉重的骨朵或利于劈砍的钢刀。
他们排列成密集得令人绝望的墙式冲锋阵型。人与马,甲与兵,浑然一体,形成了一道无坚不摧的钢铁城墙。沉重的铁蹄践踏着大地,卷起漫天枯黄的烟尘,速度越来越快,那沉闷如雷的蹄声,如同死神的战鼓,敲打在每一个梁军士卒的心头。
“重…重甲骑兵!是后唐的重甲骑兵啊!”有梁军老兵发出绝望到极致的尖叫,瞬间瘫软在地。
“列阵!快列阵!长枪手在前!弓弩手…”史清的嘶吼瞬间被淹没在恐怖的蹄声中,充满了绝望。
晚了!太晚了!疲惫不堪、惊慌失措的梁军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防御阵型。
轰——!!!
钢铁洪流,狠狠撞进了混乱的梁军阵中!
那一刻的景象,惨烈得如同地狱降临!
这无疑是一场碾压式的战斗!具装战马恐怖的冲击力,加上数百斤的重量,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能够抵挡。挡在冲锋正面的梁军士卒,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撞上,瞬间筋断骨折,身体扭曲变形,如同破布娃娃般被撞飞出去。沉重的马蹄无情地踏过倒地的躯体,骨骼碎裂的“咔嚓”声令人头皮炸裂,内脏和碎肉从铁蹄下迸溅而出。
加长加重的马槊,借助战马高速冲锋带来的毁灭性动能,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牛油。梁军士卒身上的皮甲、札甲如同纸糊般被轻易洞穿!噗嗤!噗嗤!噗嗤!密集的利器入肉声令人作呕!骑士甚至不需要用力突刺,只需平端槊杆,巨大的冲击力便自动将敌人贯穿、挑起。有的梁兵被刺穿胸膛,整个人被挂在槊杆上向后滑行,有的被数杆马槊同时刺中,身体瞬间被撕裂,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
冲锋的洪流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狼藉的死亡之路。长枪折断,盾牌碎裂,人体如同被犁过的田地般翻卷破碎。后续的唐军重骑如同铁扫帚般反复碾压、践踏,将任何残存的抵抗和生命迹象彻底抹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