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曷鲁的视线开始模糊,沉重的暮色与浓稠的血雾交织在一起,死亡的冰冷气息几乎扼住每个人的咽喉。车阵方向传来的厮杀声和众人惊恐的哭喊,如同钢针般刺入耳膜...难道契丹的天,真的要塌了吗?
就在前军大旗摇摇欲坠、车阵防线濒临崩溃的绝望时刻,西面平原方向,暮色笼罩的天地相接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低沉、雄浑、如同大地心跳般的轰鸣!这声音初时沉闷遥远,却带着一种碾碎一切的磅礴力量,随后迅速变得清晰、震撼,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与呐喊,大地在此刻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
剌葛脸上狰狞的笑容骤然僵死,他猛地勒住战马,惊恐地扭头西望!
祖山西侧,最后一缕残阳的血色被一片移动的、更为深沉厚重的金属洪流彻底吞噬!那不是乌云,是钢铁的丛林!一面巨大的玄色战旗陡然刺破烟尘,在凛冽的秋风中烈烈狂舞,旗面上一个巨大、狰狞、仿佛由铁水浇铸而成的“唐”字,在血色黄昏的背景中熠熠生辉,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威压!旗面翻卷间,隐约可见暗红色的云纹在暮色中流淌,宛如凝固的血迹!
王璟若,这位名动塞北的统帅,此刻正稳如泰山地纵马于阵前。他身披明光重铠,每一片甲叶都在暮色中泛着冷冽的寒光,头盔下的面容冷硬如岩石铸就,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便锁定了叛军因疯狂冲击禁卫军而暴露出的、混乱而脆弱的庞大侧翼。他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墨玉破穹枪,那动作沉稳如山岳移动,枪尖在夕阳下折射出一道刺目的血光。
“杀!”
一声断喝,如同金铁交击!后唐军阵中,位于前阵的五千具装骑兵脱队而出,转眼便来到了叛军一射之地处。这些铁骑身上的重甲随着战马的奔腾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面甲下只露出一双双冰冷的眼睛。接着大军瞬间散开,每个将士都从怀中掏出了手弩,动作整齐划一,那些精铁制成的杀器带着冰冷的机械美感。随着机簧声不断响起,一支支三棱弩箭便在夕阳中闪耀起一片寒光。
“放——!”
王璟若的手中长枪如同铡刀般猛然劈落!
嘣!嘣!嘣!嘣——!!!
一片撕裂苍穹的恐怖弦音骤然炸响!那不是箭矢离弦的“嗖嗖”声,而是无数张硬弩同时释放积蓄的毁灭力量时,弓弦猛烈反弹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的、足以震碎耳膜的死亡咆哮!这声音如此之大,以至于远处的契丹战马都惊恐地竖起耳朵,不安地刨动着蹄子。
嗡——!
第一波密集如黑色铁云的弩矢,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厉呼啸,在叛军骑兵骤然收缩的瞳孔中,于半空划出一道道代表绝对死亡的完美抛物线,精准无比地覆盖了叛军侧翼最为密集的区域!箭雨落下的瞬间,天空都为之一暗。
噗!噗!噗!噗——!
密集到令人头皮炸裂的箭矢入肉声瞬间主宰了战场!强悍的契丹战马被尖锐的弩矢轻易贯穿,发出凄厉到极点的悲鸣,轰然倒地,将背上的骑兵重重压扁!皮甲在弩箭面前更是如同纸糊,叛军骑兵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迎面击中,成片成片地栽落马下。箭矢穿透皮甲时发出的沉闷声响,混合着骨骼碎裂的脆响,奏响了一曲死亡交响乐。侥幸未被直接射中的人马,也被这来自侧翼的、毁灭性的饱和打击彻底打懵,惊惶失措地勒马转向,互相冲撞踩踏,原本还算有序的庞大骑阵,侧翼瞬间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雪块,土崩瓦解,蒸腾起一片绝望的血雾!地面上很快积起一层箭矢,如同突然长出的钢铁草丛。
“唐军!是唐军铁骑!” 剌葛惊恐欲绝的嘶吼被淹没在弩矢的尖啸与士兵濒死的哀嚎中。他引以为傲的冲锋洪流,侧翼彻底糜烂!
毁灭的弩矢风暴刚刚停歇,另一股更加狂野、更加沉重的浪潮,已从唐军阵列的核心轰然启动!
这是王璟若麾下最恐怖的力量,只见那五千具装骑兵收回手弩后迅速集结。沉重的马蹄践踏着大地,发出撼人心魄的闷雷,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人和战马皆披挂着重甲,只露出冰冷无情的双眼。骑士手持长达丈余的沉重马槊,槊锋在暮色中汇聚成一片令人胆寒的钢铁森林。他们排成紧密如墙的楔形阵列,如同从地狱熔炉中倾泻而出的滚滚铁流,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在王璟若长枪的指引下,向着已经彻底混乱、士气濒临崩溃的叛军侧翼,发起了毁灭性的凿穿冲锋!铁甲在冲锋中相互碰撞,发出令人胆寒的金属轰鸣。
轰隆隆——!!!
当这支钢铁洪流狠狠撞入叛军混乱的人群时,那景象已非战斗,而是彻头彻尾的碾压!沉重的马槊如同串糖葫芦般轻易洞穿数名叛军骑兵的身体,将他们钉在一起!披甲战马的巨大冲击力,将挡在前方的一切活物——无论是人是马——如同草芥般撞飞、踏碎!骨朵砸在具装甲骑的重甲上,只迸溅出几点微不足道的火星,随即就被沉重的马槊扫飞头颅,或是被铁蹄踏成肉泥。叛军脆弱的皮甲和弯刀,在这钢铁洪流面前显得如此可笑而无力。具装骑兵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血肉模糊、肢体扭曲的死亡走廊!
“腾格里啊!”绝望的哭嚎在叛军中蔓延。面对这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钢铁怪物,他们最后一丝抵抗意志被彻底粉碎!许多叛军骑兵直接扔下武器,调转马头就逃,却在混乱中被自己的同伴撞下马来。
未等叛军从具装铁骑的毁灭性打击中缓过一口气,唐军阵列的两翼,又爆发出更加狂野的吼声!那是王璟若麾下的万余轻甲唐骑和两万剽悍的鞑靼精骑!他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挥舞着锋利的长刀或弧形的马刀,以惊人的速度和狂野的冲击力,从两翼狠狠扑向已彻底崩溃的叛军,马蹄扬起的尘土形成了一道移动的幕墙。
鞑靼骑手们发出令人心悸的呼哨,马刀划出一道道雪亮的弧光,精准地斩断脖颈,削飞手臂。他们配合着唐军轻骑的刀枪,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剃刀,在叛军庞大而混乱的躯体上肆意切割、放血、肢解!一个叛军十夫长刚刚躲过具装骑兵的冲击,正试图收拢溃兵,却被疾驰而过的巴图尔马刀斜撩,那颗带着茫然表情的头颅便高高飞起,无头的尸体被狂奔的战马撞得翻滚出去。头颅落地时,眼睛还在茫然地眨动。溃败如同雪崩,无法遏制。叛军丢盔弃甲,哭爹喊娘,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越来越小的包围圈中互相践踏,只为争夺一线渺茫的生机。地面上散落的兵器、旗帜和尸体,让战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死亡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