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门外的风吹来一股血腥气,苏清漪没有回马车,直接把那本从太医院拿出来的《天启十八年内宫脉案》丢在了夜玄凌的胸甲上。
“字迹相似不是巧合,监控也不会正好卡着点坏掉。”苏清漪用酒精棉片擦着手指上的花汁,语速很快,“周嬷嬷那笔隶书底子的‘竖弯钩’,暴露了她的身份。”
夜玄凌低头看着脉案上那个被苏清漪圈出来的日期。
那天,药妃产女,苏家主母难产。
“当年太傅给了周嬷嬷三千两黄金,这笔钱在户部的地下钱庄有记录,名目是‘安家费’。”苏清漪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讽,“这一手狸猫换太子玩得不错。把药妃身上带异香的真女儿,也就是我,扔进全是草药味的苏家掩盖气味;再把苏家那个先天不足的短命鬼抱进宫。真正的公主在商贾家受气,那个冒牌货在宫里,恐怕早就成了太后养蛊的材料。”
夜玄凌握着剑柄的手指骤然收紧,骨节泛白,眼里的寒意比深秋的霜还重:“难怪太后拼死也要保住太傅。原来他们是一伙的,甚至太后才是那个主谋。”
“既然知道这老家伙是关键,那就让她自己送上门。”苏清我从袖子里摸出一张做旧的羊皮纸,上面画着几个生辰八字,“这是我伪造的‘黎鸢生辰八字秘录’,工艺足够以假乱真。要是不小心掉在慈宁宫门口……”
当晚,苏府后院的地窖里一片死寂。
角落里一口巨大的铜釜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那味道不像煮肉,反而透着一股奇异的甜腻。
那是高浓度的金线草浓缩液,苏清漪还特意加了点能让痛觉更敏感的“佐料”。
一道佝偻的黑影熟练的撬开气窗,像只老鼠一样,轻巧的落在地窖的石板上。
周嬷嬷手里紧紧攥着白天捡到的秘录,那双浑浊的老眼在昏暗中闪着贪婪和急切的光。
她太需要确认了,确认那个唯一的容器是不是还在掌控之中。
“谁?”她警觉的回头,却只看到那口铜釜上漂浮着几朵油花。
油花在热气里,竟然聚散成了一个藤蔓的形状——那是九黎族特有的胎记图腾。
“这……”周嬷嬷瞳孔猛缩,本能的伸手去捞那团油花,想看个清楚。
就在她指尖碰到滚烫液面的瞬间,头顶横梁上的暗格猛的弹开。
苏清漪像只捕食的猎豹,无声的坠落。
她手中三寸长的银针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精准的刺入了周嬷嬷后颈的风池穴。
“啊——!”
惨叫声刚出口就被截断,周嬷嬷整个人像被抽了筋的木偶,僵硬的瘫倒在地,只有眼珠子还在疯狂转动。
“风池穴阻断中枢神经,虽然动不了,但痛觉会放大十倍。”苏清漪慢条斯理的戴上橡胶手套,蹲下身,拍了拍周嬷嬷那张满是褶子的老脸,“嬷嬷,大半夜不睡觉来我家喝汤?这汤烫嘴,得慢点喝。”
“嘿……嘿嘿……”
本该惊恐求饶的周嬷嬷,喉咙里却挤出一阵破风箱般的笑声。
她死死盯着苏清漪,眼神里竟透着一股扭曲的慈悲,“丫头……你以为换婴是害你?”
苏清漪眉头微皱。
“要是不把你换出去,你早在出生的那天,就被太后扔进万蛊坑炼成‘蛊母’了!”周嬷嬷嘴角淌着口水,笑得疯癫,“药妃那个傻女人……她是自愿顶罪的!她把你换给苏家,是为了让你当个平凡人……可惜啊,这一身药骨,藏不住的……哈哈哈哈……”
苏清漪心头猛地一跳,某种被忽略的线索瞬间串联了起来。
“可惜,平凡这两个字,我这辈子是没指望了。”她站起身,眼神冷得像冰,“那就让那些想让我不平凡的人,都下地狱吧。”
半个时辰后,慈宁宫。
往日香火缭绕的佛堂此刻被禁军围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大殿正中,太后一身明黄凤袍,端坐在凤座之上。
她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面对满殿的刀光剑影,脸上竟没有一丝慌乱,反而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轻蔑。
“哀家养蛊护国,何罪之有?”
太后缓缓睁眼,目光越过禁军,直刺夜玄凌,“先帝那个废物,要不是哀家用九黎秘术替他续命,大靖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北狄铁骑踏平了!你们这群乱臣贼子,懂什么?”
她猛的掀开宽大的袖口。
那一瞬间,即使是见惯了尸体的苏清漪也感到一阵恶寒。
太后保养得宜的小臂内侧,赫然嵌着三枚早已长进肉里的黑色骨针。
骨针周围的血管暴起,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还在随着心跳突突狂跳,仿佛里面有什么活物在以此为食。
这是九黎族最高阶的“饲主”印记——以身为巢,供养母蛊。
“疯子。”夜玄凌冷冷吐出两个字,剑尖微抬。
苏清漪却没有看那些恶心的骨针,她的目光死死锁住了太后左手腕上那只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
镯子内圈有一处不起眼的缺损,被金箔精巧的包裹起来,看起来像是某种装饰。
电光火石间,药妃那封血书中模糊的一句话在苏清漪脑海中炸响——【真龙玺缺角,嵌于太后嫁妆镯中。】
原来如此。
所谓的先帝遗诏,所谓的正统,都被这个女人藏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您囚禁我娘,毒杀我爹,用半个皇宫的人命养蛊……”苏清漪上前一步,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寒意,“就为了守住那半块能证明你篡位夺权的证据?”
大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
太后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轻笑出声。
她用那只嵌着骨针的手轻轻抚摸着镯子,眼神里流露出一种近乎痴迷的狂热。
“哀家原本想带着这个秘密进棺材的。”太后缓缓站起身,目光像毒蛇一样缠上了苏清漪,“但既然你这丫头这么聪明,这镯子……也是时候该戴在新一代‘蛊母’的手上了。”
话音未落,殿外寂静的夜空,突然响起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初时像是闷雷,转眼便成了千万只翅膀高频振动的轰鸣。
“来了。”太后张开双臂,像是在迎接一场盛大的祭典,“孩子们饿了。”
夜玄凌脸色骤变,大喝一声:“护驾!点火!”
但苏清漪没有退。
面对那铺天盖地压下来的虫潮声,她反而从医药箱里抽出了一把泛着冷光的解剖刀,嘴角勾起一抹比太后更疯狂的弧度。
“正好,我这儿缺几个活体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