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界面上鲜红的99%进度条,晃得苏清漪有些眼晕。
苏清漪没理会脑子里的警报,抬手正了正头上那顶还有些不习惯的乌纱帽,一步跨进了金銮殿的朱红大门。
大殿内乱哄哄的,嘈杂不堪。
“毁坏皇陵,惊扰先祖,这是大不敬!是谋逆。”御史台那几个老头唾沫横飞,指着站在武官之首、一脸淡漠的夜玄凌斥责,如果不看他们不住打颤的小腿肚子,倒真有几分忠臣死谏的架势。
御座上的小皇帝脸色惨白,手指死死抠着龙椅扶手,指节泛青。
他想说话,可看了眼站在百官前列、闭目养神的太傅,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一双眼睛里满是惶恐,在夜玄凌和太傅之间来回打转。
“咳。”
一声不轻不重的咳嗽,在气氛紧张的大殿里显得很突兀。
苏清漪拎着一个与周遭不符的金属医药箱,从文官末尾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她身上,太傅那双浑浊的老眼也阴冷的眯了起来。
“苏爱卿,”小皇帝精神一振,急忙开口,“你有何事?”
“臣有几件小玩意儿,想请太傅大人掌掌眼。”苏清漪甚至没行大礼,直接把一个托盘往地上一放。
托盘里有三样东西:一枚泛黄的骨针,一片烧焦的人皮信残片,还有一小撮灰扑扑的粉末。
太傅眼皮一跳,面上依旧镇定:“苏提举这是何意?朝堂之上,岂容你摆弄这些秽物?”
“秽物?”苏清漪轻笑一声,从医药箱里掏出一个御前洗手用的铜盆并倒满清水,“这可是太傅大人的杰作,怎么能叫秽物呢?”
她动作麻利的将那撮灰粉撒入水中,紧接着把那枚骨针扔了进去。
她这一套动作极为娴熟。
最后,苏清漪摸出一个琉璃小瓶,往水里滴了一滴幽蓝色的液体。
那是高浓度的寒髓草萃取液。
“滋——”
铜盆里的水瞬间沸腾起来。
水面上,那层灰粉迅速聚拢,然后拉伸开来,不过眨眼间,竟结成了一张灰白色的几何状蛛网薄膜。
那纹路狰狞诡异,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
“霍统领,”苏清漪头也不抬,“麻烦把袖子撸起来。”
站在殿角的霍骁愣了一下,随即大步上前,扯开护腕。
他手腕上那道还没好利索的伤口,呈现出的黑紫色淤痕,竟然与水盆里的蛛网纹路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大殿内响起一片整齐的吸气声。
“此乃凝血控神蛊的基底反应,”苏清漪的声音清冷,在大殿回荡,“骨针定穴,香灰迷魂。而这香灰里的特殊成分……”她随手捞起一点灰色的薄膜,用指尖捻了捻,“里面有金箔微粒和深海龙涎香的残留。根据大靖律,龙涎香是御用贡品,除了陛下,只有宗庙祭祀可领。请问太傅,您府上的私库里,怎么会有这么大剂量的祭祀专用香灰?”
证据链闭环。
太傅的脸皮终于绷不住了,表情瞬间变得狰狞:“含血喷人!老夫两袖清风,这分明是你这妖女栽赃陷害!那骨针不知从何处捡来,香灰更是无稽之谈……”
“是不是无稽之谈,问问人不就知道了。”
一直没说话的夜玄凌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透骨的寒意。
他随手一挥,殿门外两个禁军拖着一个瘫软无力的人影扔了进来。
正是昨晚在皇陵外挖图的那个老仆。
那老仆显然已经神志不清,眼神涣散,嘴角流着涎水,身体还在不由自主的打着摆子。
“给他喂了什么?”太傅党羽中有人惊呼。
“没什么,一点提神醒脑的吐真散罢了。”苏清漪随口解释道。
其实就是高纯度的薄荷脑提取液,能直接刺激迷走神经,在极度恐惧下让人产生幻觉,问什么说什么。
夜玄凌一脚踩在那老仆的胸口:“说,每个月十五,你在密室里干什么?”
老仆被这一脚踩得几乎背过气去,薄荷脑的刺激让他眼前全是重影,他哆哆嗦嗦的哭喊出来:“烧……烧香……大人在烧香……用药妃娘娘的血……只有那个血引子……才能让禁军听话……别杀我……别杀我……”
这句话一出,原本还想做和事佬的小皇帝,整个人僵在了龙椅上。
药妃,那是他的生母。
先帝驾崩后,母后曾短暂复宠,身体一直硬朗,却在太傅主持的一场祭祀后突然暴毙。
太医说是心疾,可那之后,禁军的虎符就莫名其妙到了太傅手里。
“那日……那日母后暴毙,你也在场!”小皇帝猛的站起来,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御案,奏折稀里哗啦洒了一地。
他指着太傅的手指剧烈颤抖,眼眶赤红,“是你!是你杀了朕的母后!”
“陛下圣明。”苏清漪适时的补上一刀,“臣女刚才顺手验了一下内务府封存的药妃旧衣,领口处残留的毒素反应,正是龙涎香混合了断肠草。这两种东西分开无毒,合在一起就是剧毒。”
这就是化学反应的魅力,杀人于无形,还得靠专业人士来破。
太傅看着周围那些原本依附于他的官员纷纷后退,眼神中的伪善褪去,露出疯狂的恨意。
他知道自己已经输了,但他手里还有底牌。
“黄口小儿!老夫这也是为了大靖江山!”太傅突然身形暴起,那身宽大的官袍下竟然藏着软甲,他越过御阶,直扑毫无防备的小皇帝。
只要控制了皇帝,哪怕夜玄凌有千军万马,也不敢轻举妄动。
“皇叔救我——”小皇帝吓得尖叫起来。
夜玄凌的手刚按上剑柄,还没来得及出鞘,就听见空气中传来极其细微的一声“嗖”。
那是金属破空的声音。
半空中的太傅突然身形一顿,右腿一软,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的跪在了御阶之上。
“啊——!”
他抱着膝盖惨叫,一枚三寸长的银针,正好扎在他的膝眼穴上。
那是腿部神经的枢纽,这一针下去,半条腿直接报废。
苏清漪慢条斯理的收回手,甚至还有闲心吹了吹指尖:“抱歉,职业病,看到有人姿势不对就想帮他正正骨。”
随着太傅这一摔,一个巴掌大的灰色东西从他袖袋里滚落出来,“骨碌碌”滚到了苏清漪脚边。
那是一个埙。
看那惨白的色泽,分明是用人头盖骨磨制的。
埙身上那一圈圈暗红色的纹路,正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味。
埙孔处,刻着两个扭曲的小字:归墟·启。
苏清漪弯腰捡起那个骨埙,指尖传来一阵冰冷的滑腻感。
“原来如此。”她看着还在地上抽搐的太傅,声音低得只有离她最近的几个人能听见,“你们没打算复活什么圣女。你们要找的,是一个能替你们承载万蛊、源源不断产出毒血的活鼎炉。”
太傅死死盯着那个骨埙,眼神狂热,似乎都忘了腿上的剧痛,他伸出手想要抢夺:“还给我……那是神的信物……只要吹响它……”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闷而整齐的铁甲奔踏声。
那脚步声沉重无比,并非禁军,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黑色的旌旗将金銮殿外围得水泄不通。
那是暗夜阁的死士,太傅最后的底牌。
夜玄凌拔剑出鞘,剑锋直指殿外,将苏清漪护在身后。
苏清漪却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骨埙,拇指轻轻摩挲着那个“启”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想听响?”她从袖中摸出一管早已备好的青焰灰烬,“行啊,我这就给这玩意儿加个封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