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子碾过碎石,车厢颠簸了一下,苏清漪的后脑勺差点撞上窗框。
她没出声,只是将手里的冷布巾重新盖在额头上,强行压下胃里涌上的恶心感。
“念。”
苏清漪闭着眼,虚弱的抬手指了指夜玄凌手里的密报。
夜玄凌看了眼她苍白的脸色,单手抖开那张羊皮纸,上面的羊膻味散了出来。“耶律坤下令,雁门关外十里内的战马尸体全部烧掉,不执行的就杀。北狄军里都在传,说我们大靖的人会用妖术,能操控尸毒。”
“妖术?”苏清漪扯下布巾,嗤笑一声,一双眼睛清亮无比。“他们是怕了。怕那个根本不是毒药的安魂凝露,怕再有战马发疯。”
她挣扎的撑起身体,从坐垫下摸出炭笔,在一块白手帕上飞快的画着。
车厢里光线很暗,夜玄凌看着她笔下那些奇怪的符号,眉头微蹙:“你在画什么?”
“给耶律坤送份大礼。”苏清漪笔尖停住,在写好的一行字下面用力划了道横线。“他们不是怕瘟疫吗?那就真的给他们来一场。”
她把手帕拍在夜玄凌膝盖上:“传信给霍骁,让他准备几十个百草堂的密封陶罐。罐子里面要刷满生石灰膏,再倒半斤老醋,然后用写着‘重度疫症·即刻焚毁’的封条封好。”
夜玄凌眉心跳了跳:“这是什么毒?”
“一种基础的物性反应。”苏清漪嘴角勾起坏笑,“石灰碰到醋,会发热冒气。陶罐一摔碎,碰到空气里的水汽,就会炸开一团酸雾。人吸进去后喉咙发痒,全身发热,脸也通红,症状和得了烈性瘟疫差不多。”
她顿了顿,指尖在那个“醋”字上点了点:“但这东西不会传染,喝两碗绿豆汤就好。北狄的巫医信萨满那一套,看到这情况只会以为是老天降罪。他们越是查不出原因,就越会相信这是天谴。”
“兵不厌诈。”夜玄凌立刻差人将信送出。
看着白鸽飞入夜色,苏清漪并没有躺回去。
她挽起左边袖子,露出了手腕上的玉镯。
苏清漪的脑海里,神农系统的蓝色界面亮起。
【检测到高活性骨源样本,回收程序启动。】
【目标产物:抗北狄箭毒血清蛋白。】
【预计耗时:72小时。警告:环境温度过高,蛋白活性可能流失。】
七十二小时?等那么久仗都打完了。
苏清漪咬了咬牙,视线落在车厢角落的一坛烈酒上。
“借你酒用一下。”
不等夜玄凌回答,她抓起酒坛,撕下一大块自己的裙摆。
布料浸入酒中,立刻吸满了辛辣的液体。
她麻利的将浸满酒的布条一层层缠在玉镯上,然后把手腕伸到车窗边吹风。
夜玄凌一把按住她的手:“你疯了?外面风大,你身体撑不住的。”
“物理降温。”苏清漪冷得牙齿打颤,但就是不肯缩手。“酒精挥发能带走热量,可以给……给这镯子里的药提速。顺利的话,能省下大半天。”
那是霍骁送来的马骨样本,能用来破解北狄的箭毒。
要是能成功提炼出来,边境士兵的伤亡至少能降低三成。
为了这个,吹点冷风根本不算什么。
马车在一处荒废的驿站停下,周围只有风吹过干草的沙沙声。
“不对劲。”
夜玄凌手猛的按上剑柄,眼神一冷。
话音刚落,几道黑影就从驿站房顶扑了下来。他们手里长刀的目标很明确,是苏清漪身边一直带着的那个紫檀木药箱。
“护好箱子!”
夜玄凌低喝一声,龙渊剑出鞘,剑光一闪,瞬间就挑飞了两名刺客。
苏清漪被惯性甩到车壁上,手腕上缠的酒布也散了一地。
她顾不上被撞疼的后背,眼角余光扫到一个黑衣人。那人趁夜玄凌被其他人缠住,一刀刺破车帘,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药箱。
冲着药来的?
苏清漪目光一沉,反手抓起身边的陶罐,想都没想就朝着那黑衣人的脸砸了过去。
“哐当!”
陶罐应声碎裂。
刺鼻的酸味和石灰粉尘炸开,白雾瞬间充满了车门口。
“咳咳咳!”
那个刺客吸了一大口酸雾,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喘息声,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手里的刀“当啷”掉在地上,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的蜷缩起来。
“怎么……咳咳……什么毒……”
剩下的刺客看到同伴的样子,眼中露出惊恐,攻势慢了下来。
夜玄凌抓住这个空隙,剑锋横扫,血光飞溅。
战斗很快结束了。
苏清漪捂着胸口,喘着气推开车门。
那个中了招的刺客已经晕了过去,他腰间一块黑色的牌子滑了出来。
她弯腰捡起那块牌子。
令牌冰冷沉重,正面刻着一只狰狞的狼头。她翻过来一看,背面有一个很隐蔽的暗纹,是个“景”字。这是大靖皇室的私印。
苏清漪的瞳孔猛的一缩,捏着令牌的指尖都泛了白。
“北狄的狼头图腾,景王府的私印。”苏清漪把令牌扔给正在擦剑的夜玄凌,声音和夜风一样冷。“这下说得通了。北狄人那么怕瘟疫,还非要烧马尸,是有人告诉他们,我们用的是专克北狄的毒。”
夜玄凌接过令牌,拇指在那个“景”字上摩挲着,声音也冷了下去:“通敌叛国,该杀。”
“杀人解决不了问题,得诛心。”
苏清漪看着地上的尸体,又抬头望向京城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既然景王这么喜欢拿瘟疫说事,还和北狄人勾结在一起……”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坐回车里,“那这阵从北边刮起来的‘瘟疫’,也该吹进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