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的传播速度很快。
才半天功夫,京城里骂苏清漪的声音就压倒了一切。
昨天还把她当活菩萨的百姓,今天就拎着烂菜叶子,对着百草堂的门脸一顿猛砸。
“砸!砸了这妖女的黑店!”
“宗正大人说了,她是蛊皿!是专门养毒虫害人的容器!”
“怪不得能治好那么多病,原来是用妖术吸人的精气!”
苏清漪坐在临时搭的高台上,听着下面震天的叫骂,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不紧不慢的戴上一双系统出品的加厚乳胶手套,手套弹在手腕上,“啪”的一声,竟然盖过了不少吵闹声。
这帮古人处理舆论,就只会搞封建迷信这一套。
“都喊累了吧?”
她一开口,声音就清清楚楚的盖过了前排的叫骂声。
苏清漪甚至没站起来,只是随意的用手里的柳叶刀指了指身后。
三个盖着白布的架子被抬了上来。
“这三位,想必大家眼熟。前几天在宗正府突然死掉的家丁,说是得了急惊风死的。”苏清漪手腕一翻,刀尖挑开了第一块白布。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尸体胸口虽然被切开过,但苏清漪的缝合技术很好,伤口看着不吓人,就像个缝歪了的皮口袋。
“系统,开启全息投影辅助,把这东西的恶心程度放大十倍投射到他们视网膜上——算了,太费能量,直接看效果更直接。”
苏清漪心里嘀咕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很利落。
刀锋划过尸体的心包,镊子精准的探了进去,夹住一团白色的东西,用力一扯。
一条小拇指粗细、通体惨白的虫子被拽了出来。
那虫子就算离开了身体,还在镊子尖疯狂扭动,头部那一圈细密的黑牙齿让人看着就浑身不舒服。
“啊——!虫子!心里长虫子了!”
前排几个刚才骂得最凶的壮汉吓得手脚并用往后退,裤子都差点湿了。
苏清漪冷笑一声,把那条还在扭动的虫子丢进一个透明的琉璃罐里。
“这就是你们说的妖术。”她的声音很冷,“这东西叫心蚕,是北狄的一种寄生虫。虫卵混进水里喝下去,幼虫就会钻进血管,最后在心脏里长大。”
她又指了指另外两具尸体:“这三位,都是宗正府负责试药的下人。巧的是,他们死前,都在宗正大人的书房里闻过一种特殊的香。”
苏清漪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小香炉,里面燃着一截淡紫色的线香。
那是她从藏书阁里顺来的样品,自己复刻的。
随着香烟飘进琉璃罐,原本快死的白虫突然猛烈抽搐起来,身体瞬间大了一圈,接着“波”的一声炸成了一滩腥臭的黄水。
全场一片死寂。
眼前的这一幕,比任何解释都有用。
“曼陀罗花粉混合了特殊的引诱剂,就是这种寄生虫的催化剂。闻到香味虫子就会失控,虫子一死,人也活不了。”苏清漪摘下手套,随手扔进旁边的火盆,“根本没什么天谴。是有人在用虫子和毒香,想杀谁就杀谁。”
人群骚动起来,窃窃私语声变成了愤怒的质问,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人群外围那顶属于宗正府的软轿。
“苏清漪!你这妖女不要胡说八道!”
宗正寺卿再也坐不住了,推开轿帘冲了出来,那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就算这是蛊虫,那也是你这个蛊皿引来的!你娘当年就是靠这邪术迷惑先帝,如今你又——”
“看来宗正大人记性不太好。”
一道低沉的男声打断了他的吼叫。
夜玄凌骑着乌云踏雪,带着大批禁军赶到,瞬间把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勒住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宗正,眼神冰冷。
谢影面无表情的走上前,把一本厚厚的账册和一个开了许多气孔的铁盒摔在宗正脚下。
铁盒撞在地上弹开,滚出了几十颗灰白色的虫卵,和苏清漪罐子里的一模一样。
“北狄进贡的长生种三百枚,淮王府经手的出入库记录,还有大人您这几个月购买大量曼陀罗花粉的单子。”谢影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人心上,“这就是大人所谓的维护皇室血统?这血统,莫非是北狄人的血统?”
百姓一片哗然。
宗正寺卿浑身发抖,知道自己完了,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台上的苏清漪,吼叫起来:“证据确凿又怎么样?你以为你能洗白?你娘药妃当年就是个蛊婆!她要是清白的,为什么会自焚?她那一身血肉里养的全是蛊!你流着她的血,你就是个天生的怪物!”
他嘶哑的吼声在广场上回荡,带着一种不安的煽动。
人群又有些动摇了。
毕竟二十年前那场大火和瘟疫,是很多人心里的阴影。
苏清漪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在等。
发髻上的药碾簪越来越烫,系统正在提示检测到了高强度生物电波的残留信号。
“怪物?”
苏清漪反手拔下那枚碧绿的簪子。
“那就让你们看看,怪物到底是什么。”
她把簪子狠狠插进了那个还在冒着曼陀罗香气的香炉里。
“滋啦——”
一声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尖啸响起。
林嬷嬷在藏书阁耗尽的残灵,被这簪子吸纳了,此刻遇到了它最恨的毒香,彻底爆发。
香炉里的烟不再四散,而是诡异的聚拢起来,在苏清漪身后缓缓凝成一个人形。
那是一个很模糊的女子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她正双手捂着心口,浑身发抖,像是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却依然张开双臂,护着身后一个更小的虚影。
那虚影没有开口,但一种悲伤又坚决的气息笼罩了在场所有人。
与此同时,那枚簪子突然炸开无数细微的裂纹,一股肉眼可见的绿色波纹荡漾开来。
波纹扫过的地方,那些滚落在地的虫卵瞬间干瘪,化成了灰。
“我用自己的身体当容器,封印蛊虫三年,只为换我的孩子平安出宫。那不是瘟疫,是封印。那不是蛊毒,是药引。”
一道空灵的声音在每个人脑海中响起,那是高纯度精神力留下的最后印记。
虚影缓缓低下头,那只并不存在的手轻轻拂过苏清漪的头顶,像是跨越了二十年,完成了一次迟到的抚摸。
“你今天继承的是我的医道,不是诅咒。”
“咔嚓。”
一声脆响,碧绿的药碾簪在苏清怡手中碎成了几段,粉末掉了下来。
烟消云散。
整个集市安静得能听见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妖术,而是一位母亲用生命换取孩子平安的悲壮故事。
苏清漪看着掌心的碎片,眼眶有些发红,但脊背挺得笔直。
她猛的一挥袖,把那些粉末扬进了风里。
“都听清楚了?”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瘫软在地的宗正身上,声音清冷又强势:
“从今天起,凡是牵扯到蛊毒的人,不管是皇亲国戚还是普通百姓,药律司都有权当场拘捕审问!这天下,没有什么天谴,只有病理。更没有什么妖术,只有律法!”
不知是谁带头跪了下去,接着,下面的人像被推倒的牌一样,乌泱泱跪了一片。
几个禁军冲上去,把吓瘫的宗正拖走了。
夜玄凌翻身下马,大步走上高台。
他看着那个站在风中的女子,目光灼热,里面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心疼。
夜玄凌俯下身,在苏清漪耳边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你从来不是什么容器,苏清漪。你是这大靖唯一的解药。”
苏清漪侧过头,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视线,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王爷这就开始拍马屁了?这可不抵诊金。”
远处,几个年轻学徒正费力地搬来一块巨大的石碑,上面刻着苏清漪编写的《战地急救十三则》,立在了百草堂最显眼的地方。
这一战,苏清漪洗清了污名,也把医者的权力,牢牢钉进了这个王朝。
夜幕降临,喧嚣散去。
百草堂后院最深处的密室里,一盏系统自带的高亮手电筒将室内照得如同白昼。
苏清漪坐在操作台前,小心的将几块指甲盖大小的药碾簪碎片放进了装满蒸馏水的烧杯中。
“系统,启动物质解析。”
她的动作很稳,完全看不出白天经历过什么。
这簪子是母亲的遗物,也是上一代药王留下的黑匣子。
刚才簪子碎裂的一瞬间,系统捕捉到了一组特殊的频率波动——那是某种加密的数据流。
如果母亲真是穿越者前辈,或者来自更高维度,那这簪子里藏着的,就不只是一段录音那么简单了。第一章 代码跳动!这是我的系统吗?
水面起了些波澜,细小的气泡从水底的玉石碎片上浮起。下一秒,一行行淡蓝色的代码,清晰的在苏清漪瞳孔中流淌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