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红光没有射出光线,反而像个接触不良的灯泡,在清晨的微光里一闪一闪。
苏清漪没空管那些准备“开机”的活尸。
她跪在废墟中央,膝盖下的碎砖硌得生疼,但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手里的药碾冰冷,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一样。
她从袖子里摸出三粒刚从地缝里抠出来的草芽——这是被“活尸化泥”催生出的第一批无毒植物。
咔哒一声,草芽嵌入药碾的凹槽。
苏清漪反手摸出一把铜匙,是她刚才在废墟里顺手捡的,本来属于百草堂那个抠门的账房先生。
铜匙狠狠刮过碾底那层厚厚的青苔。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浓度玄枢素残留。成分匹配度:99.9%。】
【警告:常规能源无法驱动。建议启动古法唤醒协议——需施术者割掌覆器,以血为引。】
【注:此操作可能导致破伤风,请宿主做好准备。】
“废话真多。”
苏清漪眼神都没变,左手手掌直接在那锋利的铜匙边缘狠狠一抹。
没有犹豫,就像在切一块猪肉。
鲜红的血珠争先恐后地冒出来,滴滴答答落在碾槽里。
原本死寂的药碾像是闻到了腥味,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低鸣。
紧接着,青苔下的纹路亮了。
这次是一种纯粹的荧光绿。
那些发光的纹路顺着苏清漪的手腕疯狂向上爬,像几条活过来的光蛇,死死缠住了她的脉门。
“嗖——!”
破空声撕裂了空气。
后巷那半截摇摇欲坠的瓦檐上,沈婆子一身灰衣,右耳那只银环疯狂震动。
她手里的罗盘指针转得快要飞出来,明显是被这股冲天的药气刺激到了。
“不知死活的丫头!”
沈婆子的眼底满是红血丝,咬着牙甩手掷出三枚黑乎乎的铁蒺藜。
那上面泛着蓝光,显然淬了剧毒。
她的目标不是苏清漪,而是那个正在认主的药碾!
“小心!”
小满想都没想,他那小小的身板猛地扑了过来,举起手里的破瓦罐当盾牌。
叮!叮!
两枚铁蒺藜狠狠钉在瓦罐上,火星四溅,瓦罐应声而碎,却保住了后面的人。
但第三枚太刁钻,擦着小满的耳边飞过,直奔苏清漪的手腕。
“起!”
一直守在旁边的谢昭宁冷喝一声。
她手腕一抖,那株刚才还在烧活尸的双生芝藤蔓像有灵性一般,猛地窜起,凌空卷住了那枚铁蒺藜。
滋啦——
藤蔓在接触到铁蒺藜的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最后化作一滩黑水滴落。
这毒真霸道。
“那是锁魂钉!”沈婆子站在高处嘶吼,声音尖利,“苏清漪!你根本不知道那鼎底下埋的是什么!你爹当年就是被它吸干了精魂才暴毙的!你想步他后尘吗!”
“老婆子闭嘴!”
废墟深处,林嬷嬷拄着龙头拐杖一步步走出来。
她每走一步,脚下的碎砖都化为粉末。
她走到那处地缝前,拐杖猛地往下一插,入土三寸。
咕嘟嘟。
一股金色的液体顺着拐杖的缝隙涌了上来,那是地脉里积攒了百年的药液精华。
金液在地面摊开,自行勾勒出一个襁褓的形状,而在那“婴儿”的额角,有一个红色的“百”字胎记。
“大小姐,看清楚了。”林嬷嬷声音颤抖,眼泪流了下来,“这是百草堂的地脉记忆!癸未年冬至,老爷抱回来的那个女婴,就是你!”
“老爷当初说‘药神骨不入府,百草堂永无主’。为了保住你这根独苗,夫人她是自愿用自己的命格去填了那个死局,才换你平安长大的!”
苏清漪浑身一震。
一股电流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血液流速瞬间加快。
手腕上的光蛇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情绪波动,光芒暴涨,嗡鸣声变得凄厉起来,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在放声大哭。
远处皇城方向,那尊作为摆设的百草堂百年药王鼎,突然毫无预兆地发出“当”的一声巨响。
没人敲,它自己在响。
鼎盖轰然开启,一道青色的烟柱笔直升起,无视风向,像一根被拉直的线,精准地连接到了苏清漪怀里的药碾上。
路通了。
“拦住她!不能让双器合一!”沈婆子疯了一样从屋脊上一跃而下,袖口里甩出一张巨大的白色网兜。
那网像是某种菌丝织成的,粘上就能脱层皮。
“滚开!”
林嬷嬷大吼一声,手里的拐杖猛地一挑,地上的金液被她扬起,像一盆热油泼向那张菌网。
滋滋作响中,那张看似坚固的菌网瞬间化为灰烬。
苏清漪抱着药碾,跌跌撞撞地冲向那座临时搭建的鼎台。
她没什么轻功,跑得很难看,甚至还踉跄了一下。
但这一刻,没人敢笑话她。
她爬上鼎台,双手颤抖的将那个已经滚烫的药碾,狠狠按进了药王鼎中心那个空了二十年的孔洞里。
严丝合缝。
“咔嚓”。
就像最后一块拼图归位。
鼎身瞬间变得通红。
苏清漪咬牙,将那只还在流血的手掌,重重拍在鼎盖繁复的花纹上。
“是我的命,那就拿去!”
鲜血顺着鼎身的纹路蜿蜒流淌,瞬间游遍鼎身。
嗡——!
这一瞬间,整个京城所有的药铺,无论是老字号还是小药房,挂在门口的匾额齐齐震动,屋檐下的铜铃无风自鸣,响彻全城。
沈婆子右耳那只巨大的银环,没有任何外力撞击,直接从中间崩断。
她手里的罗盘更是“砰”的一声炸成了碎片。
那些碎片落在地上,诡异地拼成了几个字:“癸未·真女归位,药冢开。”
沈婆子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瘫软在地,呆呆地看着那行字,两行浊泪滚落下来。
“姐……我对不起你,我错了……”
然而,没人理会她的忏悔。
因为那尊通红的药王鼎深处,突然传出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
那声音很轻,很稚嫩,却透过滚烫的鼎壁,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