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犹在耳畔嗡鸣,李浩却只觉右臂沉重如灌铅,每一次细微的移动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擂台上滴落的血迹早已干涸成暗褐色斑点,空气中残留的雷电焦糊味和混沌气息混合成一种独特的、带着血腥的铁锈味道。
“浩哥!”林瑶带着哭腔的声音穿透人群的喧嚣,她第一个冲到了擂台边缘,泪眼婆娑地看着李浩焦黑淌血的手臂,想碰又不敢碰,“你的手…痛不痛?”
“嘶…还好。”李浩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额角却渗出细密的冷汗。体内混沌武魂正以一种玄奥的方式缓缓运转,努力抚平经脉中残余的雷电异力,但那侵入骨髓的灼痛和麻痹感并非一时半刻能消解。更麻烦的是握刀的右臂,肌肉和筋脉多处撕裂,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剧烈的抽痛。
张强和苏瑶也紧随其后赶到。张强一脸后怕和佩服:“浩哥,你最后那一刀…太绝了!引雷反劈,赵风雷那脸都绿了!”
苏瑶没有说话,目光快速扫过李浩手臂的伤势,眉头紧锁。她迅速从腰间的储物袋里取出一个温润的青色玉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顿时弥散开来,带着丝丝凉意,竟让李浩手臂的灼痛感减轻了几分。
“高级‘玉髓生肌膏’,对雷电灼伤和经脉撕裂有奇效。”苏瑶声音清冷,动作却不容置疑地将玉瓶塞到林瑶手里,“快给他涂上,先稳住伤势,别留下暗伤影响明日。”
林瑶感激地看了苏瑶一眼,连忙小心翼翼地接过药膏。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而威严的气息骤然降临,如同实质的寒冰,瞬间驱散了周围的嘈杂。人群如同被利刃劈开的海浪般,不由自主地向两侧退去。
执法堂首座雷震,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站在了李浩面前。他身材高大,面容如同刀削斧凿般冷硬,鹰隼般的目光锐利地刺向李浩,尤其是他那只受伤的手臂和拄着的混沌战刀。
“李浩。”雷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穿透力,压得周围瞬间鸦雀无声,“你方才所用,引动对手雷霆之力反噬的刀法,源自何处?学院藏经阁中,并无此等霸道邪异的武技记载。”
邪异?这个词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李浩耳中。他心头一凛,强忍疼痛挺直脊背,迎向雷震审视的目光:“回禀雷首座,此非固定刀法,乃是弟子临敌之时,以自身混沌武魂之力,强行牵引化解对手雷霆之力,顺势反击。仓促而为,谈不上招式名目。”
“仓促而为?”雷震嘴角勾起一丝极淡、却毫无温度的弧度,目光扫过混沌战刀刀身上残留的几道细微裂痕和焦黑痕迹,“以区区银器之身,强行容纳牵引金器灵兵所发的狂暴雷霆?若非你武魂确有特异之处,便是你身怀不为人知的秘法…或是邪器!”
最后两个字,他刻意加重了语气,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头。看台上尚未散去的弟子们噤若寒蝉,看向李浩的目光顿时复杂起来,有惊疑,有忌惮,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排斥。赵风雷站在远处,捂着胸口,嘴角却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
林瑶脸色煞白,涂药的手都抖了一下,急声道:“雷首座!浩哥他……”
“执法堂自有法度,轮不到旁人置喙。”雷震冷冷打断,目光重新锁定李浩,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伤势不轻,明日八强之战,对手只会更强。本座念你初入学院,今日之战也确为学院争光,暂不深究。然此刀…”
他目光落在混沌战刀上,那审视的意味如同在看一件危险的证物。
“…此刀受损,已不堪大用。你既已入武师之境,当以金器灵兵为基。学院器堂可为八强弟子提供一次免费修复或更换兵刃的机会。”雷震的语气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漠然,“今日酉时之前,携此刀至器堂,过时不候。是修复此‘银器’,还是换取一柄制式金器,你自己权衡。明日之战,若再以此等残破兵刃应敌,不仅自取其辱,更恐伤及根本,损我学院声誉!”
说完,他不再看李浩一眼,袍袖一拂,转身离去。那股冰冷的威压也随之消散,但留下的压抑气氛却久久不散。
“欺人太甚!”张强气得脸都红了,“明明是浩哥赢了,怎么搞得像做错了事?还邪器?我看他就是偏袒赵风雷!”
“雷首座…似乎对混沌武魂,或者说对浩哥的武魂之力,格外在意。”苏瑶眉头蹙得更紧,低声道,“他最后提到更换金器…看似给选择,实则更像是一种试探和逼迫。浩哥,你打算怎么办?”
李浩沉默着。雷震最后的话语在他脑中回响。“损及根本”、“自取其辱”、“学院声誉”…字字如针。他看着手中陪伴自己从武者一路拼杀上来的混沌战刀,刀身那几道细微的裂痕在银亮的底色上显得格外刺眼,刀柄处残留着自己尚未干涸的血迹。一种血脉相连般的感应从刀身传来,带着不甘的微鸣。
这柄刀,是他在秘境中所得,虽为银器,却与他觉醒的混沌武魂天然契合。每一次注入混沌元力,刀身反馈的共鸣都无比清晰。换一把更强的金器?或许威力更大,但那陌生的冰冷金属,能与他的武魂如此交融吗?修复?银器的材质,能承受住下一次更激烈的碰撞吗?
“先去器堂。”李浩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他轻轻将战刀归入鞘中,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珍视。“刀在人在。” 这四个字,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他拒绝了林瑶的搀扶,咬着牙,用左手托着受伤的右臂,一步一步,朝着演武场外,学院深处器堂的方向走去。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有些孤独,却又透着一股磐石般的倔强。
林瑶看着他倔强的背影,心疼得眼泪又在打转,连忙小跑着跟上。苏瑶凝视着李浩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个装着珍贵丹药的空玉瓶,眼神复杂难明。张强狠狠啐了一口,也快步追了上去。
器堂位于学院西侧,是一座由巨大黑色玄武岩垒砌而成的厚重建筑,离得老远就能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浪和隐约传来的“叮当”打铁声。门口并无守卫,只有两尊栩栩如生的火焰异兽石雕镇守,兽瞳中仿佛跳动着真实的火焰。
踏入器堂大门,喧嚣和热浪瞬间扑面而来。巨大的空间内,分布着数十座大小不一的锻造炉,炉火熊熊,映照着一个个赤膊上身的精壮汉子,他们挥汗如雨,抡动着巨大的铁锤,敲打着烧红的金属胚子,火星四溅。空气里弥漫着金属、汗水、燃料和淬火液混合的浓烈气味。
一个穿着灰色短褂、皮肤黝黑发亮、肌肉虬结如铁铸的中年汉子,正背对着门口,专注地在一座最大的炉子前敲打着一块通红的金属。他每一次落锤都带着奇特的韵律,锤头与通红的金属接触,竟发出一种沉闷如雷又隐含清越的奇异声响,火星如瀑般溅射开来。
李浩几人站在门口,一时竟无人上前招呼。那汉子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咳…打扰前辈。”李浩定了定神,提高声音。
锤声骤停。
那汉子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膛被炉火烤得发红,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如同他手中锤炼的刀刃。他目光扫过李浩几人,最后落在李浩腰间挎着的刀上,以及他那明显焦黑肿胀、被简单包扎过的右臂。
“受伤了?还带着把破刀?”汉子声音粗犷,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语气直白得近乎无礼。他随手将巨大的铁锤“哐当”一声丢在旁边的铁砧上,震得地面都微微一颤,大步走了过来。
一股混合着汗水和滚烫金属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他走到李浩面前,毫不客气地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刀,拿来我看。”
李浩忍着右臂的疼痛,用左手解下混沌战刀,递了过去。那汉子一把抓过,动作看似粗鲁,手指拂过刀鞘和刀柄时却异常稳定精准。
“锵!”
战刀出鞘。银亮的刀身暴露在器堂灼热的空气和炉火光芒下,那几道细微的裂痕和焦灼的痕迹在火光映照下无所遁形。刀身甚至发出极其轻微的、仿佛不堪重负的嗡鸣。
汉子粗糙的手指,如同抚摸情人般,轻轻拂过刀身的裂痕,眉头紧紧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的眼神专注无比,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手中这把伤痕累累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