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批注:品古三百五十年冬至,西境雪原篝火照夜,美人提戟而立,王旗初展。
湙苒以女子之身封西篝王,开神川四百年未有之先例。
据《西篝雪簿》《篝火戟铭》《湙苒手卷》三书合纂,兹录其盛。】
品古三百五十年冬至,西境雪原万丈篝火彻夜不熄。
千百簇雷火自地脉涌出,交织成巨大的西篝图腾,将永夜照得恍若白昼。
湙苒执戟立于篝火阵眼,西篝戟尖指天,引落九霄寒魄与地心炎精,在她周身凝成冰火交织的王座。
王湙苒者,神川四大美女之末,然容色绝非柔弱。其面若万年玄冰雕琢,剔透中蕴着灼灼火光;
银蓝眼眸流转时,左瞳映雪原苍茫,右瞳燃篝火不灭。
身着冰晶与火绒织就的战袍,肩披雪狼毫缀雷火珠的王氅,立於皑皑白雪中,恰似红梅落玉砂,孤绝艳烈。
是日,她以戟尖划地三百丈,裂痕中涌出湛蓝地火,铸就西篝王印。
印成之时,千里雪原所有篝火齐声爆鸣,火舌凝成王旗猎猎——旗面左半冰纹右半焰图,正是西篝王徽!
品古三百二十年,大寒节气,雪原深处忽生异象。
漆黑夜幕被一道炽烈赤光悍然撕裂,其光初如流星,继而舒展,竟化形为一只振翅翱翔的巨大火凤!
凤尾迤逦,洒落无尽光羽,光羽触及深厚积雪,积雪竟瞬间消融,化为汩汩温泉,蒸汽氤氲,弥漫四野,在这永恒冻土上开辟出一小片温暖绿洲。
温泉中心,热气最盛之处,一女婴随暖流涌出,发出人生第一声啼哭。
其声清锐,不似人声,反似冰霜利刃劈开寒冰,刺破寂静雪原。
一队恰在附近躲避风雪的猎户闻声寻来,其母——
一位勇敢的雪原女猎手——
将女婴从温泉中抱起。
帐内贫寒,便以洁白软雪为襁褓,以跳跃篝火为明灯。
细看女婴,眸色竟是罕见的银蓝,宛若蕴藏着万年冰晶,肌肤剔透更胜新雪,眉心一点冰蓝色火状纹路,微微搏动,指尖轻触,寒意彻骨,却又不伤肌肤。
猎户母亲为其取名“雪火”。
雪原之上,歌谣渐起:
“雪火降,西极寒,篝火起,王旗悬。”
冥冥之中,预言已悄然流传。
篝火养大
雪火女降生之时,据传穹顶曾现双极天象:
左半苍穹暴雪压顶,右半天际流火焚云。
接生婆以雪水为她洗身时,女婴竟不哭反笑,眉心一点冰蓝火纹骤亮,将满盆雪水瞬间蒸腾为雾,复又凝结为冰晶簌簌落下——
这诡奇景象,早已预示此女不凡。
五岁稚龄,部落祭典上,她蹒跚走至祭坛前。
坛上供奉的玄铁猎戟重达三十斤,三名壮汉方能抬起。
女童却信手提起,舞动时戟风呼啸,卷起漫天雪屑如龙卷!
戟尖划过冰柱,柱身竟同时呈现灼熔与冻裂两种痕迹。族中萨满骇然匍匐:
“此乃双极之魂!冰火同体!”
七岁那年暴风雪夜,狼群嗅到帐中无人,绿眼如鬼火般围拢。
头狼破帐而入时,雪火女正将幼弟护在身后。饿狼扑来的刹那,她竟不躲不避,小手如铁钳般扣住狼吻!
狼牙撕裂她掌心,鲜血滴落处瞬间凝冰。生死关头,她猛地发力——
刺啦!
竟凭天生神力将头狼咽喉连皮带骨撕开!滚烫狼血溅上眉心,冰蓝火纹骤亮如星。
寒气自周身迸发,在她掌心凝出一柄三尺冰刃,刃身跳动着幽蓝火焰!
群狼惊退,见她执刃立于血泊中,身后暴雪狂舞如白色魔障。
十岁随母狩猎,遇雪原巨鹿。
此鹿角如虬枝,蹄声如雷,奔逃时掀起雪浪滔天。
雪火女夺过母亲手中猎戟,娇叱一声掷出!
戟身裹挟风雷之势,竟在空中自行旋转凝聚冰火双流——
冰气冻结空气,火焰灼穿风雪!
一戟没入雪坡深处,轰隆!引发连锁雪崩百丈!
崩落的积雪如白色巨兽张口吞噬巨鹿,瞬间将其碾碎掩埋。
母亲怔望女儿:
崩雪反射的幽光中,女童瞳仁左冰右火,恍若双生神魔。
十三岁,母亲殁于白毛风。
那场风暴刮地三尺,帐篷连根拔起。
雪火女以冰刃剖开冻土,亲手葬母。
葬处无碑,唯她双掌按地,地脉寒潮奔涌而出,凝成一座冰晶坟茔,内中封印着永不熄灭的蓝色火焰——
此乃她以本源之力为母守灵。
自此独行雪原。
她猎杀冰原熊,剥其皮为氅,熊爪制成项链;
搏击风暴鹰,拔其羽为箭,鹰骨雕为弓。最传奇当属与“霜牙猛犸”之战:
此兽高逾三丈,长牙如霜刃。雪火女引其至冰川裂缝,双掌按地引地火喷发!
冰火交织成笼,竟将巨兽困杀于冰火炼狱之中。猛犸哀鸣三日方绝,其血染红百里雪原。
她渐以冰雪凝甲,甲片薄如蝉翼却坚逾精钢,日光下折射七彩光晕;
取跳跃篝火为刃,刃身流转赤焰金芒,挥动时带出灼热气浪与刺骨寒流双重杀伤。
有商队曾在暴风中见她独立雪丘,周身冰甲火刃交辉,暴雪距其三丈即化汽蒸腾,宛如神魔降世。
“雪火”之名渐成西境传说。
牧人以其名吓止夜啼孩童;部落以其形图腾祈福;
甚至边军哨塔也流传“见冰火双辉即平安”的暗语——
因她所至之处,狼群遁走,暴雪绕道。
然无人知其栖身何处。
只传闻极北冰渊深处有座冰火交织的宫殿,殿中冰柱燃火,火池凝冰,有双色巨狼守门。每逢月圆之夜,能听见冰原深处传来清冽歌声,歌词古老苍凉:
“雪是我骨血,火是我魂灵;
双极生灭处,独行天地间。”
(注:《北境异人录》考证,其眉心冰蓝火纹实为太古“冰焰古神”血脉显化。
此种血脉三百年一现,上次觉醒者乃永夜太祖麾下冰火双极大元帅——
此或为雪火女能提起玄铁猎戟之缘由。)
篝火戟醒
冬至子时,北境雪原陷入一年至暗时刻。
寒风如刀,切割着万里冰封的大地,连最耐寒的雪狼都蜷缩在洞窟深处瑟瑟发抖。
少女独坐在巨大的篝火旁,这堆篝火以整棵铁杉木为薪,燃烧时爆裂出蓝紫色的火星——
那是木材中冰晶气化的异象。火焰在她银蓝色的眼眸中跳动,仿佛与瞳孔深处的某种本质产生共鸣。
忽地,篝火核心的烈焰发生异变。
原本奔跃的火舌如同被无形之手攥住,猛地向内坍缩成一个炽白的奇点,周遭空气因极度真空而发出呜咽般的嘶鸣。
下一刻,奇点剧烈膨胀,赤红火焰扭曲、塑形,竟凝成一杆战戟的轮廓!
火焰不再是虚无的光热,而是呈现出金属般的质感与冰川般的棱角。
她福至心灵,赤手探入烈焰之中。
足以熔金化铁的热浪包裹手臂,却温顺如绵羊。
当指尖触碰到戟杆的刹那,整片雪原的地脉突然轰鸣!
三百里内所有冰层同时迸裂,地底涌出的却不是岩浆,而是湛蓝色的地火精粹,如百川归海般汇向戟身。
一把握住戟杆,将其从火中缓缓抽出!
每抽出一寸,戟身就凝实一分。
待全长丈二的神戟完全现世,篝火骤然熄灭,唯有戟身流转着永恒的光华。
戟杆似乎由万年玄冰与地心炎铁融合铸就,通体温润如玉却重逾山岳;
戟刃一侧是锐利无匹的冰晶锋刃,另一侧是沉重的火焰斧刃;
而戟背之上,布满了天然生成的冰晶纹路,细看竟是微缩的雪山脉络图。
最奇异的是当残余篝火触碰到这些冰纹时发生的蜕变。
冰纹瞬间转为赤红,如熔岩流淌;赤红又迅速沉淀为深邃的银蓝,似深海寒渊;
最终银蓝光华内蕴,化为丝丝雷火在纹路间窜动!
每道雷光迸射时都炸开细小的空间裂缝,露出其后璀璨的星海。
戟身靠近戟刃处,两个古篆自行浮现:
「西篝」。
二字并非镌刻,而是由冻结的火焰与燃烧的寒冰交织而成。
戟背亦有铭文微光流转:
「西篝·雪火」。
此四字更显神异,观之可闻雪山崩塌与地火奔涌之交响。
她握戟而立,只觉天地之力奔涌入体。
随意一挥,戟风过处,前方雪原轰然裂开一道三百丈长的巨大缝隙!
裂隙深处,并非黑暗,而是“噗”地一声,腾起无数簇篝火。
这些火焰并非凡火,有的湛蓝如冰魄,有的赤金如旭日,有的银白如月华。
万千篝火跳跃燃烧,将极夜照亮得胜似白昼,连苍穹深处的星辰都黯然失色。
她心中明悟,望向手中神戟,朗声自号:
“湙苒。”
二字出口时,所有篝火齐声爆鸣相和,声浪震落方圆百里树挂冰凌。
雪原之上,新的歌谣自篝火中诞生,取代了传唱三百年的旧谣:
“西篝戟出裂玄冰,雪原万古燃天灯。
湙苒执火照永夜,从此冬至无长冬!”
帝京观雪
品古三百四十年,帝武宇西巡,銮驾至于西境雪原。
正值极夜,天地墨黑,唯见远方有无尽篝火连绵如星河,照亮一方天地。
帝驾临近,但见万千篝火自动汇聚,构成一个巨大的火环。火环中央,一人独立。
那人身披银霜铠甲,甲片映照着火光与雪光,流彩熠熠。
手中一杆长戟斜指雪地,戟刃森然,凝着永不融化的寒霜。
她身姿挺拔,容颜在火光照耀下惊为天人,冷冽如冰峰之雪,耀眼似跳焰之火。
帝武宇遥望此景,背后品古斧斧背上的潮纹竟自发地发出低沉嗡鸣,似兴奋,似警惕。
帝问随行西境官员:
“雪原苍茫,谁可称王?”
官员敬畏答道:“陛下,乃雪火女,湙苒。提此西篝戟,可裂夜为昼,万民敬服。”
帝闻言,目光深邃,唇角微扬:
“朕此番西巡,正欲收此片冰雪,纳此缕雪火。”
雪火对斧
帝屏退仪仗,独自步入篝火环中。
湙苒提戟相迎,并无畏惧,唯有战士见战士的灼热目光。
帝拔出品古斧,一斧劈出,并非斩人,而是斩向空中飘落的雪花。
斧风过处,至寒雪花竟化为温润潮雨,淅沥洒落。
湙苒眸光一凝,西篝戟旋动,一戟裂空,那沛然潮雨竟于半空中骤然凝结,化为无数锋利无比的冰霜之刃,悬停片刻,簌簌落地!
斧戟终相交!
品古斧携雷火潮汐之威,西篝戟带冰雪篝火之能!
两股绝世力量轰然对撞,雷火、潮汐、冰雪、篝火四力交织迸发,光芒爆射,声浪竟似被吞噬,天地间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唯有能量狂暴撕扯的扭曲景象!
百回合转瞬即逝。
骤然间,西篝戟的戟尖妙到毫巅地点中品古斧斧背!
“铮——!”
一声清越无比的金玉交鸣响起!
斧背上流转的潮纹与戟背上跳跃的冰纹,竟如水乳交融般,瞬间扣合!
一热一寒,一潮一冰,彼此缠绕、共鸣,如锁钥严丝合缝,再无分彼此!
帝武宇率先撤斧后退,哈哈大笑,声震雪野:
“好!好一捧雪火!足以镇守西极,永耀此土!”
湙苒深吸一口气,单膝跪于雪地之中,银蓝色眼眸抬起,映照着跳动的篝火与帝王的身影:
“湙苒愿随帝斧,为陛下裂此西境永夜!”
封西篝王
品古三百五十年冬至,帝京承天门。
盛大的封王典礼于此举行。帝武宇披玄青衮袍,背品古斧,亲手擂响九通万爆雷鼓。
鼓声浩荡,传遍帝京。
鼓息,帝朗声宣诏,声音借由雷鼓余韵传遍四方:
“兹封,王湙苒,为西篝王!世袭罔替,永镇西极!掌西篝军十万!赐雪火戟符,凭此调兵;赐冰雷旌旗,旌旗所指,如朕亲临!尔其谨守西土,令篝火长明,极夜不暗!”
湙苒身着特制银甲,甲胄上浮雕雪火纹路,手提西篝神戟,踏雪上前,单膝跪接那面象征着无上荣耀与责任的冰雷旌旗。
旗面冰蓝,上绣雷霆环绕的雪火图腾,她眉心的冰蓝火纹与之交相辉映。大旗在风中猎猎展开,声响竟隐隐如雷鸣!
广场之上,来自西境的万千民众激动跪伏,山呼海啸:“西篝王万岁!大帝万岁!”
雪火旌旗
西篝军自此成立,尽选西境精锐。十万将士,皆着特制雪火纹甲,甲面镶嵌着能引动冰雷之力的奇异晶石。
肩背统一制式的西篝长戟,腰间悬挂寒铁打造的冰雷链锁。
此军行军,不设战鼓,以长戟顿地为节,万戟顿地,声如冰雷滚地!
不唱军歌,以冰雷链敲击甲胄为号,金铁交鸣,自成肃杀韵律!
大军过处,雪原被踏出一条条璀璨的冰晶之路,而路旁,会自动燃起簇簇不灭的篝火,火光跳跃,生生将极夜照亮!
雪原民谣再添新句:
“西篝军至,极夜无夜。”
雪火之铭
帝旨意,于西境最高雪峰之巅,立下一碑。
碑体取自万年寒冰之心,又融入了玄铁狱残片,冰黑相间,寒气逼人。
碑面光滑如镜,无一文字,唯有中央深深凿刻着那道独特的雪火交织的纹章。
纹章之内,冰霜与雷霆之力如活物般自行孕育、流转,永不停息。
帝亲临碑前,屈指轻弹碑身。
“咚——”
一声似雷音又似潮鸣的巨响自碑中传出,荡过千山万壑:
“此碑立,愿雪火长明,西篝长夜终有尽时。”
碑落成之日,西境百姓自发敬献灯盏,万千灯火如星辰般环绕雪峰,灯光与碑中散发的冰雷光华交织如潮水,灯花爆开的细微噼啪声汇聚,恍若永恒不绝的雷音。
山风呼啸过碑,那冰雷纹章光华流转,周遭的灯光随之摇曳扭曲,却久久不散;
风带来的、那源于雪原众生祈愿的低语,亦如绵绵潮声与隐隐雷鸣,永恒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