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官长编·少帅纪·卷七·乱葬焚天】
少帅四年—九年 北漠腹地,乱葬山火,焚天称帝,温柔乡崩,碑立警世。
史官据《乱葬焚天录》《温柔乡崩记》《焚天警碑铭》合编成卷,血字为证。
焚天深入
少帅四年仲春,北漠腹地的严寒仍如跗骨之蛆,不肯轻易退去。
冰雪虽初现消融之象,但料峭寒风依旧能轻易刮透铁甲,冻裂金石。
就在这片万物似乎仍在蛰伏的苦寒之地,一场决定整个漠北命运的战略总攻,已然拉开血腥的帷幕。
燃天元帅张燃宇,屹立于中军巨大的战车之上,其身姿如标枪般挺拔,冷峻的目光比北漠的寒风更加刺骨。
他亲率北伐军中最为精锐的十万虎贲,誓要执行少帅帝“犁庭扫穴”的最终旨意,彻底铲除北漠王庭的根基。
这支百战之师的模样已与初入漠北时大不相同。
历经数年血火淬炼,他们原本银白闪耀的铠甲之上,如今皆以秘法镌刻添上了道道赤红色的火纹。
那纹路并非静止,犹如灼热的熔岩在甲胄表面缓缓流淌,散发出惊人的热意,驱散着周围的严寒。
每一副胸甲正中央,皆镶嵌着一枚龙眼大小、日夜不息燃烧着的“燃天火晶”作为徽记。
十万枚火晶在昏暗压抑的漠北天光下幽幽闪烁,明灭不定,远远望去,整支大军仿佛拥有了生命,如同十万颗躁动而愤怒的心脏在同步搏动,散发出毁灭性的磅礴能量。
大军如一道燃烧的钢铁洪流,悍然开进。
无数铁蹄踏碎千年冻土,铠甲上流淌的燃天烈焰炙烤着残存的雪原,所过之处,并非留下足迹,而是留下千里焦土,刺鼻的焦糊味与蒸腾而起的大量白色水汽混合,形成一片模糊而扭曲的行军雾障。
这股由纯粹热力与杀意凝聚而成的气势是如此骇人,连天空那轮清冷的月影都仿佛为之战栗退避,不敢直视这股意图焚尽一切的毁灭洪流。
北漠的皇帝,新一代的“赤日可汗”,面对如此咄咄逼人、直插心脏的兵锋,在最初的震惊与暴怒之后,展现出了一代雄主的决断。
他尽起王庭及各部落最后能战之兵,集结联军十五万,号称“极昼再升”,寓意要将北漠的荣耀如同永恒的极昼般再度升起,永不坠落。
他选择的决战之地,乃是北漠深处闻名遐迩的绝险之地——
乱葬山下。
此山诡异绝伦,山体岩石漆黑如焦炭,终年积雪不覆,日光不融,自成一片死寂的黑暗领域。
而更令人心悸的是,这座黑山及其周边的土地,入夜后竟会自行散发出一种惨淡而冰冷的白光,并非反射月光,而是源自山体本身的一种诡异辐射。
这白光将周遭照得一片朦胧,如同陷入某种永恒而诡异的极昼,剥夺了黑夜的庇护,故得“乱葬山”之凶名,寓意此地乃天地葬送生灵之坟场。
赤日可汗的大军便背靠这散发不祥白光的漆黑山体列阵,旌旗如云,刀矛如林,粗犷的面容上带着背水一战的决绝。
而南方地平线上,那道由十万颗燃烧心脏组成的赤红洪流,正携着焚天煮海之势,滚滚而来。
两股代表着不同意志与文明的庞大力量,在这天地呈现异象的不祥之地,终于迎面撞上,即将展开注定写入史册的最终对决。
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水汽与焦味,更是浓得化不开的铁腥与足以令灵魂冻结的杀意。
乱葬对峙
自少帅四年至九年,整整五载春秋,时光在乱葬山下这片被诅咒的土地上仿佛陷入了血腥的凝滞。
两军合计逾百万大军,于此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惨烈到无以复加的拉锯鏖战。
此地已彻底化为一座吞噬生命的血肉磨盘,每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每块岩石都见证了无数亡魂的哀嚎。
白日,燃天军裹挟着审判之力的火矢如同瓢泼大雨,铺天盖地般砸向北漠军阵,将天空都染成赤红;
黑夜,北漠巫祭引动的极昼邪火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惨白的光芒撕裂黑暗,与烈焰疯狂对撞。
两种代表着不同本源却同样狂暴的火焰力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反复碰撞、疯狂吞噬、剧烈爆炸!
恐怖的能量不仅蒸发了积雪,更熔穿了万年冻土,将方圆数十里的雪原彻底化为一片翻滚着、沸腾着的、粘稠得如同血浆般的赤色熔岩之海!
高温的熔岩在激烈的能量冲击下不时掀起巨浪,吞噬着不慎落入其中的生命,旋即又因乱葬山本身的诡异力场和漠北的严寒而急速冷却,凝结成一座座高耸的、嶙峋尖锐的、布满狰狞尖刺的暗红色晶体墙壁。
这些晶墙纵横交错,如同大地上被强行撕裂后又胡乱愈合的丑陋伤疤,记录着每一次进攻与防守的轨迹。
燃天元帅张燃宇身先士卒,亲持那柄威震漠北的裂天火戟,屡次集结精锐,发动决死冲锋。
他怒吼着劈开灼热的空气,火戟挥动间,磅礴的烈焰能量撕裂战场,每每能将那阻碍大军前进的晶墙悍然劈开长达一里的巨大缺口!
烈焰随之涌入,试图焚尽缺口后的一切。
然而,北漠军在赤日可汗的疯狂驱使下,凭借对乱葬山诡异环境的熟悉和世代传承的邪异秘术,总能迅速反应。
他们以血肉和秘法为祭,催动地底残存的邪火能量,立刻便有新的、更加厚实、甚至更高的晶墙从熔岩海中嘶吼着隆起,弥补甚至反超原有的缺口,将燃天军的攻势再次狠狠推回!
赤日可汗本人亦是勇悍绝伦,他手持那柄传承自远古、象征着北漠王权正统的烈日弯刀,刀身仿佛能汲取乱葬山散发出的诡异极昼残光。
每一次他挥刀迎击张燃宇的裂天火戟,双刃交击的刹那,爆开的不仅是震波与火花,更有一种令人心智摇曳的邪异白光,这光芒随之扩散,竟令周遭环境的诡异白光强盛一分,无形中增强着北漠军的守势。
五年鏖战,循环往复。
那晶墙在无数次撕裂与重铸中,竟不断累积,层层叠加,最终巍然屹立,高达十丈!
如同一条人为造就的恐怖山脉,横亘在两军之间。
墙顶之上,一面以无数阵亡者铠甲碎片、破碎兵器以及此地特有的火晶碎片拼凑、熔铸而成的巨大“焚天”战旗,在永无休止的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挣扎狂舞。
旗面在那惨白邪光与下方熔岩血海的共同照耀下,呈现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干涸凝固血液般的猩红色,触目惊心,仿佛是整个战场无尽杀戮与痛苦的浓缩象征。
焚天称帝
少帅九年仲冬,乱葬山积蓄的五年的火气与煞气仿佛达到了顶点。
张燃宇于阵前忽感与手中裂天火戟、与脚下这片赤海、与空中弥漫的狂暴能量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共鸣。
他长啸一声,周身烈焰勃发,竟引动十万燃天军气血沸腾!
他纵马跃出军阵,裂天火戟高举过顶,并非劈向敌阵,而是狠狠劈向那座诡异的乱葬主峰!
给本帅裂开!
轰隆隆——!!!
山崩地裂!
高达千丈的乱葬主峰,竟被他一戟从中劈开一道百丈宽的巨大裂隙!
裂隙深处,并非山石泥土,而是喷涌出难以想象的炽热洪流!
洪流之中,一枚高达丈二、通体赤金、形状恰如一杆绝世凶戟的巨大焚天火晶缓缓升起,散发出令人无法直视的光芒与威压!
张燃宇福至心灵,弃马飞身,一把抓住那枚巨型火晶戟!
晶戟入手,与他自身功法完美融合,力量疯狂攀升!
他目光如炬,锁定乱葬山下的赤日可汗,隔空一戟劈下!
没有实质接触,但一道融合了雷霆、燃天烈焰、以及北漠特有酷寒潮汐之力的恐怖戟痕,横贯长空,瞬间掠过十五万北漠军阵!
戟痕所过之处,人畜皆化为焦炭,兵器熔为铁水!
位于阵中的赤日可汗,连人带刀被无形的力量劈为两半,首级冲天而起,恰好被一道残余的戟痕能量卷住,悬挂在了那面高大的战旗旗杆顶端!
鲜血尚未滴落,便被高温蒸发凝结,化为血晶,镶嵌在旗杆的戟痕之中!
十万燃天军目睹此神威,如痴如狂,纷纷跪地,嘶声呐喊:
燃天万岁!燃天元帅万岁!
狂热的氛围与强大的力量冲昏了头脑,张燃宇立于山巅,手持焚天火晶戟,接受万军朝拜,自立为帝,悍然宣布:
自此,朕为焚天皇帝!改元焚天,国号极昼!这北漠万里,当永耀朕之烈焰!
乱葬山大火因他此言而暴涨,三日不熄,千里雪原尽成赤色熔岩之海。
温柔乡崩
称帝之后,张燃宇志得意满,再无昔日锐气。
他于乱葬山北麓,强行驱使俘获的工匠与士卒,修建了一座极尽奢华的宫殿,命名为温柔乡。
乡中并无刀兵,唯有从北漠各部掠来的美女三千。
这些女子皆被迫身着近乎透明的火晶纱衣,身姿曼妙,却面无人色。
宫殿核心,设有一张巨大的极昼床,床体以珍贵的暖玉和火晶熔铸而成,镶嵌无数宝石,日夜不停地散发出令人燥热的烈焰能量,使得床榻周围温暖如盛夏,与漠北苦寒形成诡异对比。
焚天皇帝张燃宇自此沉溺其中,日夜笙歌,纵情声色。
朝政荒废,军务不理,昔日悍勇无敌的元帅,如今只知行云布雨之欢,纵烈焰雷火之欲。
如此半月,纵是铁打的身躯,也经不起这般无度透支与火毒侵蚀。
终于一夜,他在极乐之中忽然大叫一声,口喷鲜血,精元耗尽,血脉枯槁,竟崩殂于那张极昼床之上!
崩逝之时,体内狂暴的焚天烈焰失控反噬,将整张极昼床炸裂!
床体碎片四溅,而在床榻原处,竟因地火与残余帝气交融,凝结出一枚高约丈二、形如巨大卧榻的温柔火晶,散发着靡靡之光与余热。
随军史官含泪记录:
焚天皇帝张燃宇,崩于温柔乡。死时,三千女乐惊惧交加,哭声震天,哭声竟引动残存雷火,凝结为晶,镶嵌于床榻碎片之上,永为耻辱印记。
少帅立碑
消息传回帝京,少帅帝王君鉴默然良久,亲率禁军北上,直至乱葬山北麓。
面对已成废墟的温柔乡和那枚巨大的温柔火晶,帝身披银甲,背负审判尺,尺影所化的银日高悬,投下清冷光辉,尺声低沉,如哀悼的鼓点。
帝以指节轻弹审判尺背,尺声如冰潮涌动,涤荡着此地的奢靡与焦臭:
张燃宇以焚天之力称帝,妄图以火续昼,然其非亡于沙场兵锋,实崩于温柔陷阱!”
“此训深矣!后世当以温柔为戒,方能持心似尺,永守长夜清明!
帝下令,就地取材,以那枚耻辱的温柔火晶为核心,筑起一座高达十丈的巨碑——
焚天警碑。
碑体黝黑,碑面光滑,无一字铭文,唯有中央处深深凿刻着那枚温柔火晶的扭曲纹路,纹路之内,似乎仍有暧昧的粉红雷火在隐隐流动,令人望之心悸。
帝绕至碑后,并指如刀,以自身帝王之血,在碑背上写下警世箴言:
「焚天皇帝,半月称帝,崩于温柔;温柔为戒,永夜无温柔。」
血字落成,顿时激发审判尺雷威,化为一道道紫金色的雷霆,狠狠烙入晶碑之骨,形成永不磨灭的印记。
万民同警
立碑之日,北漠风沙暂歇。
帝国将士、当地归化部族以及那三千获释的女乐,皆汇聚于警碑之前。
女乐们已褪去火晶纱,换上素麻孝服,跪于碑前,并非为暴君哀悼,而是为自身的解脱与这段荒唐历史悲泣。
她们的哭声汇聚,却不再是软弱,而是化为了某种觉醒的誓言。
在少帅帝的注视下,万人齐声高呼,声浪震撼四野:
温柔为戒!永夜无温柔!
这呼声带着血泪的教训与决绝的意志,滚过荒凉的乱葬山,滚过广袤的北漠,必将随着史笔的记载,滚过千秋万代,成为一声永恒的长鸣警钟。
随行史官于卷末沉痛批注:
焚天之火,何其暴烈,足以焚尽旧日极昼;”
“然温柔之刀,无形无质,却能蚀骨断魂,终致焚天自毁。”
“后人观此碑者,当慎之!戒之!永夜之明,非仅恃武力,更需持心之尺,远离蚀心之温柔!
【太史阁绝笔·少帅九年冬至】
此卷以焚天烈焰为墨,温柔血泪为纸,警世箴言为魂,藏于乱葬山焚天警碑之下。
非亲历温柔之劫、心承警世之痛者,不可得见真章。
后世阅者,当知此日碑文一立,便是万世警钟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