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砸落的瞬间,林宵侧身护住赵梦涵,碎石擦过肩头,划开一道深口。水流从头顶裂缝倾泻而下,打湿了她的银发,也冲淡了空气中残留的血气。
他喘着气,手臂还在抖,但没松开怀中的人。
赵梦涵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手腕上的玄冰镯裂纹交错,几乎要断成两截。林宵低头看她一眼,把红绸带从腰间解下,轻轻覆在她手心。布条沾了水,颜色更深,像干涸的旧血。
他盘膝坐下,闭眼调息。
元婴四阶的气息在体内缓缓流转,压制住佛劫带来的灼痛。赤心印记贴着胸口起伏,热度未退,却不再撕裂经脉。他知道这状态撑不了太久,必须尽快理清一切。
记忆翻涌。
黑袍人阵法中的符文轨迹再次浮现脑海。那些扭曲的线条不是魔道手法,也不是梵音谷的佛门印记,而是——天机阁独有的“窥命纹”。
他曾在外门藏书阁残卷上见过一次,当时只觉得繁复难懂。如今再看,每一笔都像是在窥探命运,篡改因果。
林宵猛地睁眼。
“是天机阁主……原来是你。”
声音不大,却被崩塌的回响吞没又送回耳中。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在后山挑水时撞见一名老者独自刻碑。那人背影佝偻,手指枯瘦,却在他路过时低声说:“你命不该绝,也不该活。”
那时他不懂,只当是疯言疯语。后来才知道,那是天机阁主留下的预言碑,三年内被宗门下令销毁。
可那块碑,正是刻着“佛劫转生,容器承灾”的八字谶语。
林宵握紧拳头。
周玄为何突然针对他?梵音谷为何称他为魔胎?归墟海眼的阵法为何偏偏能引动佛劫共鸣?
所有线索拼在一起,答案只有一个——有人从一开始就打算让他成为祭品。
不是为了毁灭玄微宗。
是为了借他的身体,复活一个早已死去的存在。
“咳……”
身旁传来轻响,赵梦涵睫毛颤动,指尖微微蜷缩。
林宵立刻俯身:“梦涵!”
她没睁眼,寒气却自发凝聚,在两人之间形成一层薄霜屏障。这是她清醒前的本能反应,怕伤到他。
林宵不急,从指腹割开一道口子,一滴精血落在红绸带上。
布条吸了血,微微发烫。
他凑近她耳边,声音低沉:“你不死,我不走。”
这是他们小时候在山门外许下的誓,谁也没再提过。可每当一方遇险,另一方总会莫名赶到。
红绸带轻轻一震,霜障裂开细缝。
赵梦涵缓缓睁开眼,目光先是涣散,随后聚焦在他脸上。
“你还活着。”她说。
林宵咧嘴一笑:“你也是。”
她想撑起身子,刚一动就皱眉。林宵按住她肩膀:“别乱动,玄冰镯快碎了,寒气反噬还没散。”
赵梦涵抬手摸了摸断裂的手镯,又看向四周。坍塌仍在继续,石柱一根根倒下,水流越来越多,地面已经开始倾斜。
“我们没死?”
“死不了。”林宵冷哼,“有人还想让我们多活一会儿,好把戏唱完。”
赵梦涵盯着他:“你知道是谁了?”
林宵点头,将识海中《仙帝劫经》残篇投影而出,一道光幕浮现在空中。他指着其中一段被遮蔽的文字:“你看这里,原本写着‘劫经归位,容器自启’。这不是功法,是仪式流程。”
赵梦涵凝神细看,寒气顺着指尖渗入光幕,竟让模糊的部分显现出新的符文排列。
“这不是完整的劫经。”她声音微颤,“真正的劫经,是用来镇压佛劫的。而现在流传的版本……是引导它爆发的钥匙。”
林宵冷笑:“所以从我觉醒赤心印记那天起,就已经进了局。周玄打压我,是因为他接到了命令;梵音谷散布谣言,是在制造舆论;就连谢红绡查到的王朝勾结妖域……也只是转移视线的烟雾。”
赵梦涵闭了闭眼:“幕后之人,想让我和整个修真界都认为你是灾源,等你被孤立、被围剿时,再借众怒引爆佛劫,完成夺舍。”
“不错。”
虚空忽然震荡,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若无我布局,你早就在淬体境被佛劫焚成灰烬。是我保你活到今日,助你一步步走上巅峰。”
黑袍人从废墟深处走出,面具彻底碎裂,露出一张枯槁的脸。魂体半透明,脚下没有影子,每走一步,空气都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林宵站起身,挡在赵梦涵面前。
“天机阁主。”他直呼其名,“你说保我性命,可你在我经脉里埋下的是催命符。你说助我成长,可你让所有人把我当成怪物。你说要救世,可你真正想救的,是你自己。”
老者静静看着他:“我乃上古仙帝残念,寿元将尽。唯有借助佛劫转劫之身,重塑肉体重生。你天赋平庸,本该碌碌一生,是我赐你机缘,让你成为万中无一的容器。”
“容器?”林宵笑了,“那你有没有问过,容器愿不愿意装你这坨烂泥?”
老者眼神一冷:“你若反抗,终将被佛劫吞噬。顺从我,你可得永生,掌权天下。”
“永生?”林宵回头看了眼赵梦涵,她正靠在石台上,手指已能轻微活动,“我认识一个人,五岁就能冻住整片湖面。还有一个傻姑娘,十六岁替我挨鞭子,背上全是血。他们都不是天才,也没人说他们该死。”
他转回头,赤心印记燃烧起来:“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个不敢投胎的老鬼,躲在暗处玩弄别人命运。你说我是容器?好啊。”
他抬起右手,赤金火焰在掌心升腾。
“但我告诉你——这容器今天就要烧了自己,把你一起炼成渣!”
天机阁主终于变了脸色。
他抬手一招,骨杖从废墟中飞出,落入手中。晶核剧烈跳动,周围残存的血纹重新亮起,地面裂开缝隙,黑雾涌出。
“冥顽不灵!”他怒喝,“你以为凭你现在这点修为,就能对抗仙帝意志?”
林宵不答,反而将火焰收回丹田,双手迅速结印。赤心印记光芒暴涨,与体内元婴共鸣。
赵梦涵忽然开口:“林宵,寒星晶还能用一次。”
林宵侧头:“够了,只要三息。”
她点头,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残破的玄冰镯上。三百六十五颗寒星晶同时亮起,化作一道冰环悬浮于空。
“东南角。”她说,“阵脚依旧最弱。”
林宵记住了这个方向。
天机阁主察觉不对,骨杖猛地点地:“封天锁地,九幽镇魂!”
九道黑链从虚空中刺出,直扑林宵四肢与丹田。
就在黑链即将命中刹那,林宵身形一闪,竟是以肉身硬扛一击,左臂被穿透,鲜血喷溅。
但他借力跃起,踩上赵梦涵释放的冰环,速度暴增,直冲东南方位。
“找死!”天机阁主怒吼,挥手召唤更多符文封锁空间。
林宵不管不顾,右手凝聚全部赤阳真火,朝着墙缝轰去。
轰——!
墙体炸裂,露出内部隐藏的核心阵基。上面刻满了“窥命纹”,正连接着一道通往地底深处的阶梯。
阶梯尽头,隐约可见一座石棺,棺面铭文闪烁:**容器归位,仙帝重生**。
林宵落地,单膝跪地,左臂伤口不断流血。他抬头看向天机阁主,嘴角扬起。
“你说我是容器?”
他缓缓站起,将红绸带绑在手腕上,用力一扯。
布条绷紧,发出轻微响声。
“那你看看,是谁给谁准备的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