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渗出青石的瞬间,林宵的指尖已按在丹田。那道细线刚在红绸带上蔓延半寸,就被一股沉实灵力自内而外碾压回去。他没睁眼,只将《九转龙象决》的运转节奏从“冲刷”转为“归流”,像把一匹狂奔的烈马拽回缰绳,缓缓牵入深谷。
三日闭关的余烬还在骨缝里烧,但不能再拖了。
他起身,解下右臂的红绸带,换到左腕缠紧。布条褪色发硬,边缘磨出毛刺,贴在皮肤上像一层干涸的壳。他没看它,只是将储物袋翻了个底朝天,取出三道封灵符,一层层裹住那块残玉简,塞进最底层的破洞里。
门开时,执事弟子正探头张望。
林宵扫了他一眼,对方立刻低头退开。他迈步而出,脚步不快,却每一步都踩在灵力循环的节点上,稳得像铁铸的桩子。东峰石阶蜿蜒向下,他走了一半,忽觉左腕红绸带微微一震——那是寒气残迹与体内血纹短暂共鸣的征兆。
他不动声色,右手轻抚过腰间九个破洞的袋子,指尖在某个裂口处顿了顿。那里曾渗过他的血,现在干得发黑,像一块烧焦的符纸。
演武场在山腰,晨练弟子已列阵操练。林宵刚踏上广场边缘,便听见几道压低的议论。
“那是林宵?三日前还一身血回来,听说在断崖被人围杀……”
“别瞎说,人家刚闭关出来,第四转圆满的灵压都压不住了,你没感觉?”
“圆满又如何?《九转龙象决》是黄阶功法,靠邪道速成,根基不稳,迟早反噬。”
林宵脚步未停,径直走向场中石台。他站定,环视一圈,忽然抬手,掌心向上。
灵力自丹田升腾,经膻中、过肩井,直灌掌心。皮肤下浮现出龙鳞状纹路,金光流转,却不刺目,像一头蛰伏的猛兽在皮下呼吸。他五指微张,掌中灵力凝成拳印,轻轻一压——
“轰!”
石台表面炸开蛛网裂痕,尘土未扬,灵力却如潮水般退去,收得干净利落。
全场鸦雀无声。
“谁说黄阶功法不能登堂入室?”林宵咧嘴一笑,眼角带起几分痞气,“我这拳,能破凝元境护体罡,敢试试的,现在上。”
话音未落,一名外门弟子跃上台来,手持铁棍,怒喝一声:“我来领教!”
林宵不闪不避,待对方铁棍临身,忽地侧身滑步,右手如蛇信探出,搭在棍身三寸处。他没用力,只是顺着对方力道一引一送,那弟子便收不住势,踉跄冲出三步,差点栽下台去。
“再来。”林宵拍拍手,“三成力,没伤你。”
第二人上台,双掌带风,直扑面门。林宵抬肘一格,顺势压腕,左脚勾其脚踝,轻轻一绊。那人仰面倒地,却没摔疼,只觉一股柔劲将他托住,缓缓落地。
第三人不敢硬上,改用游斗。林宵却像早算准他每一步,总在关键时刻伸手一点、一拨、一推,逼得对方进退失据,最后自己绊住自己,狼狈滚出台外。
“服不服?”林宵站在台中央,笑得灿烂。
“服!”三人喘着粗气,却都笑了。
台下掌声雷动。有人喊:“林师兄,给我们讲讲《九转龙象决》的要诀呗!”
林宵也不推辞,盘膝坐下,朗声道:“这功法不玄乎,就八个字——以痛为薪,以血为引。你们觉得疼,是因为灵力在刮经脉,那是杂质被刮掉。越疼,说明练得越对。”
“可我们聚气境才刚稳,不敢冲太猛啊。”
“那就慢点刮。”林宵咧嘴,“我第一天练,疼得满地打滚,滚完接着练。滚多了,就不疼了。”
众人哄笑。
笑声未落,一道纤细身影跃上台来。月白长裙,乌发垂肩,眉心一点朱砂,正是白璎珞。
“林宵,”她轻声道,“我卡在聚气五阶快一个月了,妖气总在经脉里乱窜,压不住。”
林宵眯眼打量她片刻,忽然道:“你练的是《九转龙象决》?”
“不是,是族里传的《寒鸦引气术》。”
“难怪。”林宵起身,“你这功法太冷,妖气太躁,阴阳不调。来,我教你个法子——双修推演。”
“双修?!”台下一片哗然。
“别想歪。”林宵翻白眼,“是双人合练,推演灵力流转。你信我,就站过来。”
白璎珞抿唇,走上前。
林宵让她背对自己,双手搭在她肩头,低声道:“听好了,我引功法,你跟着走。第一转,灵力自涌泉起,过昆仑,入百会——”
他话音未落,白璎珞忽然闷哼一声,体内妖气暴动,皮肤下泛起淡金色纹路,呼吸急促。
“稳住!”林宵左手迅速抽出红绸带,缠住自己右手,猛地按在她后心。
寒气残迹顺着经脉渡入,白璎珞颤抖的身体渐渐平复。
“再来。”林宵声音沉下,“别怕,我在。”
这一次,他亲自运转《九转龙象决》,灵力通过掌心缓缓注入。白璎珞闭目感应,体内两股力量开始交融——一刚一柔,一热一寒,竟在经脉中形成轮转之势。
“成了!”林宵低喝,“这就是‘阴阳轮转阵’的雏形!你记住这感觉,下次自己能控。”
白璎珞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琥珀色,随即恢复清明。她回头看他,嘴角微扬:“谢谢你。”
“谢什么,”林宵咧嘴,“下次我突破,你也得帮我。”
两人相视一笑,演武场响起零星掌声,随即化作热烈喝彩。
日头偏西,林宵与白璎珞并肩走向后山。途中路过一片竹林,忽听树后传来低语。
“……北境边军换防,一夜之间调走三营精锐,连帅旗都换了。”
“嘘!小声点!我表哥在兵部当差,说夜里常有黑市商队出入军营,运的全是妖骨、妖血,说是‘药材’。”
“妖祸将起,宗门却装聋作哑,真当咱们不知道?”
林宵脚步一顿。
白璎珞察觉,轻轻拉了拉他袖子。
他不动声色,从腰间取下一块玄微宗令牌,故意一松手——
“当啷”一声,令牌落地。
树后两人慌忙现身,一人捡起令牌,赔笑:“林师兄,对不住,我们……”
“没事。”林宵接过令牌,若无其事道,“听说边关不太平?妖气夜现?”
“这……”两人对视一眼,支吾道:“也就道听途说,未必当真。”
“我倒觉得,”林宵眯眼一笑,“真要出事,咱们外门弟子也该提前练练胆子。你说是不是?”
那人干笑两声,匆匆告辞。
林宵站在原地,指尖摩挲着令牌边缘。片刻后,他取出一块空白玉简,将“边军换防”“黑市妖货”八字刻入其中,收入储物袋。
白璎珞轻声问:“你信他们说的?”
“我不信风,”林宵收起玉简,抬头望天,“但我信风里的沙。”
他转身欲走,忽觉左腕红绸带又是一震。
低头看去,布条边缘渗出一丝极细的血线,正缓缓爬向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