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带着浓烈腐朽腥气的死亡之风扑面而来!
镜中那只惨白浮肿、指甲乌黑锐利如匕首的鬼手,撕裂黑暗,直取胡一的咽喉!
速度快到极致,只在他因极度恐惧而急剧收缩的瞳孔中,留下一道模糊扭曲的惨白残影!
“敕——!”千钧一发之际!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胡一几乎是凭着在清虚斋无数个日夜被严苛训练、已然刻入骨髓的本能反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嘶哑的低吼!
他完好的右手闪电般抬起,食指与中指并拢成剑诀状,体内那点微薄得可怜、刚刚恢复少许的阳灵力被疯狂压榨、抽取,艰难地在指尖凝聚起一层微弱到几乎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的淡金色光晕!
没有朱砂黄符,没有桃木剑印!这是清虚子压箱底的保命手段之一,近乎失传的技艺——虚空画符!
以自身灵力为引,以精神意念为墨,于瞬息之间强行勾勒符箓真意!
指尖在粘稠阴冷的空气中急速划动、勾勒,留下淡金色的、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的轨迹——
一个残缺不全、光芒黯淡到极致的“驱邪符”雏形,勉强成型!
“去!”胡一咬紧牙关,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这道脆弱不堪、仿佛一触即溃的符印雏形,狠狠向前推出,正面迎向那只索命的鬼爪!
噗嗤!
淡金色的符印如同雪花撞上了烧红的烙铁,又像是微弱烛火遇到了狂暴的冰风暴!
它仅仅让那只惨白鬼爪雷霆万钧的来势,产生了微不可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万分之一秒的滞涩!
符印本身的光芒如同被泼上了浓硫酸,发出令人心悸的“嗤嗤”声响,瞬间剧烈黯淡、扭曲变形。
随即“啵”的一声轻响,如同泡沫般彻底崩散,化作点点零星的金色光屑,转瞬间便被周围浓重如墨的阴气吞噬湮灭!
无效!完全无效!
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这微弱的抵抗,简直就是螳臂当车,不堪一击!
镜中女鬼那张咧到耳根的怨毒笑容似乎变得更加狰狞和得意!
冰冷的鬼爪毫无阻碍,带着撕裂空气的刺耳尖啸,五根乌黑锋利的指甲如同死神挥舞的钩镰,距离胡一的咽喉已不足三寸!
那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几乎要灌满他的鼻腔!
巨大的死亡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
身体的本能疯狂尖叫着让他后退闪避,但他的后背却死死抵着冰冷坚硬、布满污渍的瓷砖墙壁,退无可退!
绝望如同最深沉的寒冰,从头顶灌入,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被无边的恐惧和死亡的冰冷彻底冻结、吞噬的瞬间——
嗡——!!!
左肩!那只一直沉甸甸垂落、被他视为不祥诅咒和沉重负担的鬼手,猛地爆发出一种低沉、压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底层的剧烈震颤!
如同一头沉睡了万古岁月、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凶兽,于此刻猛然苏醒!
一股远比镜中女鬼所散发出的更加冰冷、更加纯粹、更加暴戾、更加原始的阴煞之气,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终于找到出口的毁灭洪流,轰然从嫁接的接口处喷薄而出!
这股气息漆黑如最深的夜,凝练如万年玄冰,带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层次的、更高阶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
胡一只觉得自己的左半边身体在刹那间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仿佛被瞬间扔进了宇宙中最寒冷的绝对零度冰窟!
一种刺入灵魂深处的阴寒混合着难以形容的、仿佛要将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神经都撕裂碾碎的剧痛,如同亿万根烧红的冰针,同时狠狠扎入他的骨髓深处!
眼前的景象瞬间被无数疯狂翻滚咆哮的尸山血海、怨灵尖啸、师傅清虚子最后消散时那带着担忧与决绝的光尘、以及柳溪村古井中沸腾喷涌的黑红煞气等等恐怖幻象所填满!
无数痛苦、恐惧、绝望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防线!
“呃啊啊——!!!”
他无法控制地发出痛苦至极的嘶吼,身体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远超负荷的恐怖能量冲击而不受控制地剧烈痉挛、颤抖!
右手的指尖还残留着驱邪符崩碎后的微弱金光和灼热感,此刻却被左臂爆发出的、浓墨般纯粹的黑暗与冰冷彻底吞噬、覆盖!
更可怕的是,一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百倍、蛮横千倍、几乎无法抗拒的吞噬欲望,如同毁灭性的精神海啸,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
目标明确而疯狂地指向——镜中那只抓来的、充满怨念能量的鬼爪!
杀!撕碎它!吞噬它!那是我的猎物!属于我的力量!一个冰冷而狂暴的意念在他脑海疯狂回荡!
鬼手,在这一刻,彻底失控了!
在胡一近乎绝望的目光注视下,他那条被宽大校服袖管严密包裹的左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充满毁灭意志的巨手所操控,猛地向上抬起!
动作僵硬、迅猛、带着一种完全非人的、机械般的精准和冷酷!
覆盖着黑色特制手套的五指猛然张开,掌心正对着那只近在咫尺、散发着浓郁阴冷怨气的惨白鬼爪!
滋啦啦——!!!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巨响。响起的,是一种极其诡异、令人头皮发麻、牙根酸软的刺耳尖鸣!
那声音,仿佛是滚烫的烙铁猛地插入万载寒冰之中,又像是浓度极高的强酸正在疯狂腐蚀着坚硬的金属!
漆黑如墨、凝练如实质的阴煞之气从鬼手的掌心疯狂奔涌而出,于刹那间化作无数条疯狂扭动、闪烁着不祥幽光的漆黑触须!
这些触须仿佛拥有着独立的生命和意志,带着一种源自更高位阶存在的、天然的、绝对的压制力,如同饥饿了无数岁月的毒蛇群,狠狠地缠绕、攀附上了镜中女鬼抓来的那条惨白手臂!
“呃啊啊啊——!!!”
一声凄厉到超越人耳听觉极限、直接在所有生灵灵魂层面炸响的恐怖尖嚎,陡然从破碎镜面的最深处爆发出来!
那声音中充满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极致痛苦、无边的惊骇以及……一种源自生命本能最深处的、最原始的恐惧!
镜中女鬼那张惨白浮肿、笑容咧到耳根的恐怖脸庞,瞬间扭曲变形到了极致!
先前那怨毒狰狞的笑容被无法置信的极致惊恐所取代!
她那条被无数黑色触须死死缠绕、疯狂吞噬的手臂,如同遇到了天生的克星和绝对的上位捕食者!
惨白的皮肤上瞬间冒出滚滚浓烈刺鼻的黑烟,发出更加密集刺耳的“嗤嗤”腐蚀声响,仿佛整条手臂都由阴气构成的部分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分解、融化!
构成她手臂本质的阴气能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溃散、消融!
更让胡一感到毛骨悚然、通体冰寒的是,他清晰地“感觉”到。
一股冰冷、污浊、充满了无尽怨念和负面情绪的奇异能量,正顺着那些疯狂扭动的黑色触须,被强行地、贪婪地从女鬼的手臂之中抽取出来。
如同百川归海般,源源不断地疯狂灌注进他自己那只失控的鬼手之中!
鬼手在吞噬!它在主动地、疯狂地、贪婪地吞噬着镜中女鬼的力量本源!
“不……停下!快停下!”胡一在灵魂的最深处无声地呐喊,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彻底淹没了他。
他拼命地试图重新夺回左臂的控制权,但鬼手此刻所爆发出的力量如同一条彻底狂暴、挣脱了所有束缚的灭世怒龙,他自身的意志在其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微不足道!
他只能绝望地“看着”,清晰地“感受”着那股污秽阴冷的异种能量汹涌涌入自己的手臂,带来更加深邃的冰寒剧毒和灵魂仿佛正在被强行玷污、污染的强烈恶心感!
镜中的女鬼在疯狂地挣扎、哀嚎,整个布满裂纹的镜面都随之剧烈地震动、扭曲起来,蛛网般的裂痕飞速蔓延、扩大!
她似乎拼尽了全部的力量想要将手臂缩回镜中世界,但那些黑色的触须如同最可怕的附骨之疽,死死地缠绕、锁定、疯狂吞噬!
她的身影在剧烈波动的镜面中变得极度扭曲、模糊、淡化,发出最后绝望而不甘的哀嚎。
砰——!!!!
一声清脆刺耳的爆裂巨响!那面早已布满裂纹、承受力达到极限的巨大镜面,再也无法承受这两股可怕力量内外交加的冲击,猛地彻底炸裂开来!
无数锋利尖锐、大小不一的玻璃碎片,如同狂风暴雨般向着狭小的盥洗室内四面八方激射而去!
胡一下意识地抬起右臂,死死护住自己的头脸等重要部位,身体尽可能地蜷缩起来。
冰冷的玻璃碎片带着嗖嗖的破空声,擦着他的手臂、肩膀和身体外侧飞过,划破校服,在皮肤上带起一道道细小的、火辣辣疼痛的血痕。
与此同时,那些死死缠绕在女鬼手臂上的黑色触须,也随着镜面的彻底破碎和能量源的骤然中断,如同潮水般迅速缩回,重新没入鬼手掌心之中。
浓烈到化不开的阴气混合着大量的玻璃粉尘和碎屑,弥漫了整个盥洗室,空气中原本刺鼻的腐臭味被一种奇怪的、类似于东西烧焦后的糊味所取代。
“咳!咳咳咳!”胡一剧烈地喘息着,控制不住地大声咳嗽,肺部如同被点燃了一般火辣辣地疼痛。
他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看向原本镜子所在的位置——
那里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边缘参差不齐、露出里面砖石结构的墙洞,几缕残留的、暗淡的绿色阴气如同垂死的毒蛇,在空气中缓缓地扭曲、消散。
镜中女鬼那令人不安的恐怖气息,已经彻底消失了,似乎已经被鬼手那狂暴无比的吞噬能力直接撕碎、湮灭、化为了最本源的养料。
危机解除了?不!
更大的危机,此刻正源自他的体内!
“嗬……嗬……”胡一痛苦地佝偻下腰,左手不由自主地死死抓住自己右肩靠近脖颈的位置,额头上沁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鬼手在强行吞噬了镜中女鬼的部分阴气本源之后,非但没有得到满足而平静下来,反而像是被打开了某个禁忌的开关,爆发出更加狂暴、更加难以抑制的饥饿感和冰冷刺骨的反噬之力!
那股被强行吸入、污秽阴冷的异种能量正在鬼手内部横冲直撞,如同无数根烧得通红又冰冷刺骨的钢针,在他左臂的每一条细微神经、每一寸血肉筋膜里疯狂地搅动、穿刺!
那种深入骨髓、仿佛灵魂都被撕裂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天旋地转,几乎无法站立稳。
与此同时,一种强烈到几乎要冲破理智防线的、想要撕碎眼前一切活物的暴戾杀意,如同疯狂滋生的致命毒藤,死死地缠绕上他仅存的清醒意识!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冰与火疯狂交织、剧烈摩擦的毁灭磨盘里。
一边是鬼手带来的极致冰寒剧痛和嗜血吞噬的原始欲望,另一边则是自身意志被疯狂侵蚀、污染所带来的巨大痛苦和恐惧。
清虚子临终前留在那枚玉佩上的那点温润平和的纯阳金光,在这股突如其来的、狂暴无比的负面能量冲击下,如同狂风暴雨中随时可能彻底熄灭的微弱烛火,摇摇欲坠!
“控制住……必须控制住……”胡一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舌尖已经被他自己咬破,一丝腥甜的鲜血从嘴角溢出,依靠着这自残带来的尖锐剧痛,他才勉强维持住最后一丝摇摇欲坠的清醒。
他踉跄着,脚步虚浮地向后退去,后背再一次重重地撞上冰冷坚硬的瓷砖墙壁,身体最终无力地顺着墙壁缓缓滑落,跌坐在冰冷潮湿、布满玻璃碎渣的地面上。
盥洗室内一片狼藉,破碎的玻璃碎片在从门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照射下,闪烁着冰冷而不祥的寒光。
空气中浓重的阴气正在缓慢地消散,但那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死寂感却依旧盘桓不散,如同无形的阴影,笼罩在心头。
胡一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浑身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右手死死地攥紧着紧贴胸口的温润玉佩,左手那只被黑色手套包裹的鬼手无力地垂落在身侧。
手套之下,那些诡异蠕动的漆黑色符文,如同刚刚饱餐一顿的毒蛇,闪烁着比之前更加幽暗、更加凝实、更加令人不安的诡异光泽。
失控的本能带来了一场惨烈的胜利,却也同时埋下了更深、更危险的祸根。
吞噬所带来的沉重代价,如同最恶毒的附骨之蛆,才刚刚开始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