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刚踏入房门,就见屋内空空如也,榻上早已不见谢子凌的身影,只余一张字条被灯台稳稳压着。
墨倾倾拿起字条,上面力透纸背只有二字:“保重。”
她捏着字条怔忡片刻,随即释然。走了也好,此间风波总算暂告一段落。她转向小云子:“他既已离去,这差事便算了结。这些时日辛苦你了。”说着便从腰间取出一枚玉佩要赠予小云子。
小云子连忙推拒:“公主交待的差事,奴才自当尽力,不敢讨赏。”
墨倾倾莞尔一笑,轻轻打开他的手,将那枚墨绿玉佩放入他掌心。“这玉佩是我先前就看中的,虽有些瑕疵,却是块好玉,这是不是很像你。希望你别嫌弃。如今我要走了,不知何日再相见,就留着当个念想吧。”
听闻她要走,小云子心头隐隐作痛,只得无奈收下。“谢公主赏赐,我定会好生保管。”
“不必言谢。只是有件事我得再提醒你,往后不准再自称奴才,我不爱听。用‘你’、‘我’相称便是。”墨倾倾对这件事仍耿耿于怀。
辞别小云子后,她便启程回宫。
自由门的新据点隐于市井之中,比先前更为隐蔽。谢子凌临窗而立,望着楼下熙攘人流,脸色略显苍白。叶轻瑜悄无声息地走进来,面带愧色:“门主。”
“回来了。”谢子凌并未回头,声音平静无波,“那边可有消息?”
叶轻瑜低头禀报:“那边有些动怒,责怪我们办事不力,未能解决七公主。”
谢子凌嘴角泛起苦笑:“生气也是应当。我们也不必事事听从。此番虽未成事,至少验证了春和的话没错,七公主的软肋已被我找到。”
叶轻瑜闻言愈发惭愧,猛地抬头:“门主!此番是我太过冲动,误以为你对她动了真情,这才贸然下手。日后我定不会再擅自行动。”
谢子凌冷笑道:“我对七公主,岂是男女之情那般简单。虽你此次行事过激,却也不算全无收获,至少让我探出了西祁质子的底细。你将消息传出去,他不仅第一个赶到,还将消息封锁,看来此人绝不简单。我怀疑先前对我下狠手的,正是他指使。”
得知自己无意中竟助了谢子凌一臂之力,叶轻瑜心中暗喜:“门主深谋远虑,轻瑜佩服。是我不该怀疑你,日后必当死心塌地,绝无二心。此番让您身受重伤,还请责罚。”她暗自庆幸,谢子凌对七公主果然并无情意,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
见叶轻瑜再度归心,愿继续效命,谢子凌心中涌起难言的感触。他眼神复杂地注视着这个已被欲望吞噬的女子,嘴角噙着一丝邪魅的笑意。
他的心志早已被淬炼得愈发沉稳,不似从前那般浅薄——得到墨倾倾的肉体便心满意足。如今他渴求的,是彻底的掌控,完全的臣服,正如眼前的叶轻瑜。
他对墨倾倾并非无情,只是这份情已化作比独孤云澈更偏执的占有,令人不寒而栗。一个高明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姿态出现。既然善良是墨倾倾的软肋,他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略施小计便尝到甜头,看来她果然吃这一套。
他心中的算盘打得响亮,却忘了那句古训:算计他人者,终将被人算计。他自以为是的猎手,殊不知那次洗头时感受到的心灵慰藉,已开始悄然侵蚀他内心的阴暗。
他自欺欺人地以为能操控人心,却连自己的心都掌控不了。
谢子凌将目光转向叶轻瑜:“事已至此,追责无益。要紧的是,这个月的解药我未能拿到。”
他们二人都被那神秘人以独门奇毒所制,需每月服食解药,否则毒发时痛不欲生。
话音方落,室内一片死寂。叶轻瑜脸色骤变,她深知这意味着什么,那将是生不如死的一个月。
“门主……”她咬紧牙关,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瓷瓶,“我的解药分您一半。要痛,我们一起承受。”
谢子凌终于回眸深深看她一眼,目光中交织着审视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动容。
他并未去接瓷瓶,只淡淡道:“不必。你自留着。既然选择沦为他的棋子,借他人之力整合江湖势力,必然要付出代价。”
他甘愿受人驱使,借其庞大势力扫清障碍,迅速重振自由门,所图谋的,绝不仅于此,非常人所能想象。
皇宫内,南梁太子陈怡安离京后不久,陈皇后思及西祁质子竟让自己侄儿颜面扫地,这口恶气始终难平。她寻了个由头,在皇帝面前状告独孤云澈在溢彩宫言行失当,有辱公主清誉。
皇帝闻奏龙颜大怒,为维护皇室颜面,特下旨杖责独孤云澈二十,以儆效尤。
消息传到墨倾倾耳中时,已是华灯初上。她心头猛地一紧,又惊又忧。惊的是皇后竟知晓溢彩宫之事,还告到父皇面前;忧的是独孤云澈无端又受此刑。
她坐立难安,几经犹豫,终究趁着夜色悄悄来到仁义宫。
但见宫门紧闭,内里灯火幽微,静得令人心慌。
墨倾倾上前轻叩宫门。良久,门扉才开一线,露出月泽半张面容。
“烦请通传,我想见见你们殿下。”墨倾倾声线压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
月泽面露难色,低声道:“公主殿下,我们殿下已经安歇了。殿下特意吩咐,若公主前来,便说伤势无碍,不敢劳公主挂心,请公主回去吧。”
他……不愿见她。
墨倾倾怔在原地,夜风拂动她的裙裾,带来阵阵凉意,却不及此刻心中的寒意。他果然还在生气,或者说,是不愿再与她有任何瓜葛了。
在原地伫立良久,直到手脚都有些发僵,她才黯然转身,踏上归途。
回宫的路上,她心乱如麻,既牵挂他的伤势,又恼他的拒不相见,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而仁义宫内,独孤云澈并未安寝。他俯卧在榻,背上的杖伤灼痛难忍,那帮人为了给皇后出气,下手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