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战场,炮火渐歇。
赫尔特·特洛尔没有休息,
他仔细擦拭着步枪,然后从贴胸口袋掏出一个小本子,上面抄满了铁翼皇帝的演说段落。
借着微弱月光,他一遍又一遍的默念:“……帝国的命运高于一切,铁翼的钢铁意志将粉碎所有枷锁……”
“特洛尔,该换班了。”有人提醒。
“我自愿值守,”他头也不抬,“为帝国站岗是我的荣耀。”
几个同壕士兵交换着厌烦的眼神。
“疯子。”有人啐了一口。
“他不是疯,”一个老兵冷笑,“他是把皇帝的每句话都当圣经一样。”
特洛尔这个家伙,对帝国有种近乎狂热的信仰,这导致他对这场战争的认知是偏执的。
因此每次战斗,他都冲锋在最前方,令人震惊的是,他就如同被命运眷顾一样,每一次都能毫发无伤。自参战以来,他的队友换了一茬又一茬,只有他还屹立不倒。
突然,一阵低沉的鸣响传来。
随即就有人嘶喊:“毒气!”
战壕瞬间混乱起来。
特洛尔迅速去抓防毒面具,但毒气已经漫了进来。带着强烈刺激性的气体猛烈的灼向他的双眼。
“呃啊……”
他踉跄两步,却没有倒下,亦没有下意识的去捂眼,而是摸索着端起枪,朝着记忆中敌军的方向扣动扳机。
“为了帝国!”他用力嘶吼着。
医疗兵找到他时,他眼眶红肿溃烂,却仍执拗地面朝敌方。
“我看不见了,” 特洛尔抓住医疗兵的胳膊,声音急切,“告诉我,我们的阵地还在吗?敌军冲上来了吗?”
被拖向后方时,他不断挣扎,溃烂的眼窝朝向战场方向:“我还能战斗!让我回去!帝国需要每一个战士!”
在颠簸的担架上,他染血的手始终紧按着胸口那个小本子,像是按着圣经。
“忠诚即荣耀……忠诚即荣耀……”
他的战友们沉默的看着他被抬走。
待在前线,总有一天会死,到了后方,活下来的可能性更高。
“哈,虔诚的信徒也倒下了。”有人讥讽。
第二人接上:“或许是故意的。”
“对,贪生怕死的逃兵!”
几人一边盯着漆黑的阵地,一边漫无边际的闲聊着,却突然感觉到大地剧烈震动了一下。
众人都是一呆,几乎是下意识的躲进战壕,然而,耳边并没有传来炮弹落地的轰鸣。
那种震动感却越来越剧烈。
“地下!”有人发觉。
众人骇然低头,只见地上的泥土颗粒一跳一跳的,仿佛地底正有一颗大心勃动。
……
“什么东西?”
莫莱主教惊骇回头。
苦修士和骑士目光齐向一处汇聚。
“他…他在突破?!”一名骑士不敢置信的说。
“阻止他!”莫莱主教手杖一挥,一道小太阳般的圣光撞去天际。
两名苦修士对视一眼,神色凝重的开始布置仪轨,骑士自动呈三角形散开,以应对可能到来的威胁。
……
此时的地下深处。
地道开始剧烈震动。
坚固的岩壁出现细密裂纹,尘土飞扬。
“发、发生什么事了?!”
杠精被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惊恐地望向顾青方向,只见那里已被氤氲的紫色雾气笼罩,雾气中隐隐有龙吟虎啸之声。
张宗正刚冲回地道深处,见状瞳孔骤缩,二话不说,一把拉起杠精就玩命朝入口方向狂奔:“前辈要突破了!这里不能待了!”
守在入口处的木乃伊也感觉到了什么,努力将自己埋进土中。
就在这同一时刻,从前线撤离的医疗队伍正好经过,特洛尔猛然从担架上坐起来,大叫:“炮击!卧倒!”
医疗队乱做一团,不知所措。
土层深处,不知多少虫子、蚯蚓等地下生物窸窸窣窣爬出,汇聚成一道浪潮,向着远处飞奔。
厚重的阴云迅速遮住了月亮,天地间一片漆黑。
刚从地道跑出来的张宗正和杠精一个没注意,撞进了乱糟糟的医疗兵队伍中。
“什么人——”张宗正撞到人,不由惊叫,却被杠精及时的捂住了嘴。
“谁?!”特洛尔挣扎着起身,在身上一阵摸索,拔出一把匕首,却不知道该对准什么方向。
哗啦!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随即就是轰隆隆一阵闷雷滚过。
杠精拉着张宗正就要走,正好撞到特洛尔,双方撞了个人仰马翻。
张宗正一个乌龙绞柱起身,顺手一扯身边的人,“杠精,你没事吧?”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张宗正就感觉一道冰凉的触感在手腕划过,温热的液体流淌而出。
“你——!”张宗正惊怒无比,立即飞起一脚,将其踢飞。
那身影倒飞出去,正好砸中刚要爬起的杠精,两人再次跌进泥水。
特洛尔在水中急切摸索,地下的勃动越发清晰,这让他无比焦躁,一把抓住杠精:“医生,给我枪!有间谍混进来了!”
杠精不由得一阵心惊胆战,赶忙用铁翼语说:“我没枪。”说着,就要爬起来去找张宗正。
特洛尔却死死拽着他的衣服,“别乱跑,那间谍很凶!”顿了顿,又有些无助道:“我瞎了,帮我指路!”
……
此时的顾青,已经到了最后关头。
他两千命灯的时候,就能一气冲击六转,此刻命灯翻倍,立即便产生了质变。
七转,火候之法,霎时便得,腹中金球熠熠,如气似云,随着呼吸,鼓胀不休。
而后就是八转,刀圭之功。
此法好比世俗炼丹,炼来一炉药,总要合理的分成几份,多则药性过重,少则难医疾病,最考验丹师经验。
可琉璃丹果,谁都是第一次得来,哪里有经验可循?
但这一步,对于顾青而言,也是信手拈来。
无他,皆系统之功也!
他就像最顶级的雕刻师,将多余的金料逐一剔除,只留下至澄至澈的浑圆宝珠。
而那些散去的边角料,则散布在他身周,逐渐弥漫成一团磅礴无尽、精纯至极的丹煞。
丹煞翻滚间,几有撼天动地之威。
不知多久,刀圭之功已毕,忽而水火再聚。
轰隆隆!
他体内乍起惊雷,天外亦现雷霆霹雳。
一点辉光不知从何处而生,须臾之间,充斥躯壳,片刻后再向内一敛,尽收腹内大丹之中。
这是最后一味大药,神明慧光!
霎时间,一股昂扬气意直冲霄汉,顾青不做阻拦,只由心而动,浩然法力裹挟大丹,猛然向上一冲!
……
外面,大地剧烈勃动,穹苍大雨倾盆,上下一片混乱。
“地…地要裂开了!”医疗队里有人尖叫。
特洛尔死死拽着杠精的胳膊,失明的眼窝对着混乱声响的方向,嘶声喊道:“是炮击吗?医生,告诉我情况!”
杠精被他抓得生疼,急得满头大汗,用铁翼语解释:“不,是地震!快跑吧!”
“地震?”特洛尔一愣,随即脸上涌现出病态的狂热,“不!这是帝国重炮在怒吼!是我们的钢铁在撼动大地!医生,带我去能战斗的位置!”
张宗正捂着流血的手腕,咬牙撕下布条草草包扎,闻言气得发笑:“这疯子……”
话音未落,前方地面猛地向上隆起!
“退后!”张宗正惊得汗毛倒竖!
轰——!!!
泥土、碎石如同喷泉般冲天而起,一道磅礴盛辉撕开地面,直贯天穹!
摇天一撞,径直将铅云撕裂,雨幕骤停,熠熠曦光照彻百里之遥。
众人心下一震,抬头望去,只见云开月出,一道接天连地的浩然宏光横亘天地,好似登天之梯。
而在那长皎清光之中,一道翩然身影扶摇而上。
所有士兵,无论是谁,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神迹,许多人都不由自主地放下武器,划着十字。
莫莱主教仰头看去,骇然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圣骑士由心震撼,“上帝降临了么?”
苦修士紧紧盯着气柱中的人影,瞳孔地震,“不,是东方的圣者降临了。”
浩渺云端,顾青负手而立,仰观天地,但见星河灿烂,明月高悬。苍茫天地,长风浩荡。思及从此解形骸,脱生死,千年一瞬。不觉意气凌云,气贯长虹!
微一沉吟,朗声吟道:
“金乌玉兔任西东,丹已成,寿无穷。踏破阴阳造化功。袖藏日月,壶纳乾坤,天地一丸中。
不羡瑶池蟠桃宴,自成大道逍遥翁。笑指山河问始终:几回沧海?几度春风?皆在一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