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黑下去的瞬间,陈东抬手将它反扣在桌面上,指尖在机壳边缘轻轻一划。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笔帽拧紧,放回笔筒,动作不快,却稳。
三分钟后,他起身,绕过办公桌,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未拆封的录音设备包,撕开塑料膜,插上电源测试信号。绿灯亮起,他点头,拎着包往外走。
走廊灯光稳定,脚步声清晰。拐角处,侯亮平靠墙站着,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看见他出来,只点了点头,没问情况。
“审讯室准备好了?”陈东问。
“十分钟前确认过。”侯亮平跟上,“刘建业已经带进去,律师也到了。周副厅长刚才打了个电话,说要来旁听听进展。”
陈东脚步没停:“让他听。”
“你真打算今天撬开他?”
“不是撬。”陈东声音低了些,“是让他自己说出来。只要一句话——钱最后去了谁手里。”
侯亮平侧头看了他一眼:“你有底了?”
陈东没答,只把手伸进西装内袋,摸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递过去。侯亮平展开,是一张银行U盾的照片,角度刁钻,像是从卧室某个角落拍的。
“这东西……怎么拿到的?”
“系统推演出来的。”陈东收回纸,“他家主卧朝南,晚上七点四十三分,窗帘缝隙透光,照到保险柜右下角。我让技术科调了附近三个月的天气记录和光照数据,还原了拍摄条件。”
侯亮平吸了口气:“你这是连他家里几盏灯都算清楚了。”
“我不算灯。”陈东淡淡道,“我算的是人。一个能把U盾藏在家里的人,心里一定有鬼,但又舍不得扔。这种人,不怕查,怕的是家人被牵连。”
两人走到审讯室门口,工作人员正在调试监控。陈东接过耳机试音,确认无误后,推开铁门。
刘建业坐在桌后,脸色发灰,右手搭在桌沿,指节微微泛白。旁边坐着他的代理律师,正低头翻文件。
“陈副厅长。”律师抬头,“我们要求先确认当事人身体状况是否适合继续接受询问。”
“可以。”陈东坐下,打开录音笔,“医疗报告我已经看过,血压偏高,但意识清醒。如果你坚持,我们可以等医生再来一趟。”
刘建业忽然开口:“我没事,开始吧。”
陈东看了他一眼,没急着提问,反而放缓语气:“你女儿今年高考,对吧?报的什么专业?”
刘建业猛地抬头,眼神一震:“你怎么知道?”
“政法大学官网昨天发布了自主招生拟录取名单。”陈东翻开笔记本,“她叫刘思雨,总分全省前一百五,挺优秀。”
律师立刻打断:“与本案无关的问题,请不要随意打探当事人家庭隐私!”
“我只是关心。”陈东合上本子,语气依旧平和,“现在体制内竞争激烈,很多家长都担心孩子将来进不了好单位。其实啊,清白比分数重要得多。你说是不是,刘处?”
刘建业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陈东起身,走到投影幕布前,按下播放键。屏幕上出现一段资金流转图示:一笔五千万元拨款,从财政专项账户转出,经由“宏远基建”项目公司,转入民生信托子公司名下账户,时间显示为深夜十一点二十三分。
“这笔钱,是你签的字。”陈东指着流程单,“签字时间是六月十七日晚上八点零七分。”
刘建业摇头:“流程合规,会议纪要是第二天补的,这种情况很常见。”
“可问题在这儿。”陈东放大时间戳,“会议纪要落款时间是六月十八日凌晨两点十五分。也就是说,你签字的时候,会还没开。”
刘建业手指一抖。
律师立刻站起来:“程序瑕疵不等于违法!审批流程存在倒签情况,在实际工作中并不罕见,不能据此认定当事人有主观恶意!”
陈东没反驳,反而点点头:“你说得对。所以我没说他违法。”
他关掉投影,重新坐回位置:“我只是想弄明白,为什么这笔钱非得在半夜转出去?而且,转入的是民生信托的离岸通道账户,不是普通结算户。这个权限,不是谁都能开的。”
刘建业喉结动了动。
“你签这笔字的时候,有没有人给你打电话?或者发消息?”
“没有。”
“真的没有?”陈东声音轻了些,“那天晚上八点前后,你的手机有过一次通话,主叫号码归属地是山水庄园内部线路。接通时长三十七秒。通话结束后,你才在审批单上签字。”
刘建业瞳孔骤缩。
律师猛拍桌子:“你们非法调取通讯记录!这属于严重程序违规!”
“我没有调取。”陈东看着他,“我是通过运营商公开的基站日志比对得出的结论。合法途径,可追溯。”
他说完,转向监听窗口方向,仿佛知道周卫民就在那边听着。片刻后,一名工作人员推门进来,递给侯亮平一张纸条。
侯亮平看完,皱眉,低声对陈东说:“周副厅长提醒,注意程序正义,不要越界。”
陈东接过纸条扫了一眼,折起来塞进口袋:“程序我一直守着。但真相,不能因为有人想拖,就永远埋着。”
他站起身:“休庭五分钟。”
门一关,刘建业立刻喘了口气,手撑住额头。
陈东没走远,站在墙边,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慢慢走回来,放在桌上。
是那枚U盾的特写,清晰得能看到上面磨损的编号。
“你把它藏在家里,说明你不信任银行保险箱,也不信任任何人。”陈东声音压得很低,“可你又不敢毁掉它。因为它能证明你做过什么,也能证明你是被迫的。”
刘建业呼吸变重。
“我可以保你家人平安。”陈东说,“只要你告诉我,那笔钱最后是谁来拿的?是赵瑞龙的人?还是更高层的指令?”
“我……我不能说。”
“你不说,他们也会灭口。”陈东盯着他,“你以为你藏着这枚U盾就能自保?错了。它现在是你的罪证,也是他们的杀人理由。”
刘建业嘴唇颤抖。
“你说出来,至少还能争取宽大处理。不说,等他们把你推出去顶罪的时候,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门外传来敲击声,五分钟到了。
陈东没动,只低声问:“最后问一遍——那笔钱,到底去了谁手里?”
刘建业闭上眼,再睁开时,眼里全是疲惫。
“……是瑞龙那边的人。”他嗓音沙哑,“姓杜,开着一辆黑色奔驰来的。他说,这是‘赵老的意思’,让我别问,照办就行。”
陈东缓缓点头,拿出笔录本,开始记录。
律师还想抗议,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十分钟后,陈东走出审讯室,顺手摘下耳机交给侯亮平。
“口供录了吗?”侯亮平问。
“录了。”陈东揉了揉眉心,“全程合规,每一句话都有录音,每一步都有见证。”
“周卫民呢?”
“刚走。”侯亮平冷笑一声,“临走前说了句‘年轻人做事太狠’。”
陈东没回应,只低头看了看手表,晚上九点十七分。
他转身走向监控室,打开回放,把关键段落标记出来,准备整理笔录摘要。
侯亮平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先把这条线串起来。”陈东盯着屏幕,“赵瑞龙派人拿钱,打着赵立春的旗号。这不是个人行为,是系统性转移资产。只要顺着这个杜姓人员查下去,一定能找到资金最终流向。”
“可我们现在还没有证据证明赵瑞龙直接参与。”
“不需要。”陈东声音沉下来,“只要有人亲口说出他的名字,就够了。下一步,我会申请调取民生信托的境外流水,配合央行反洗钱中心的数据交叉验证。”
侯亮平点点头,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监控室只剩陈东一人。他靠在椅背上,闭眼三秒,再睁眼时,眼底闪过一丝金芒。
意念沉入玉简界面,积分余额跳动:两千零三十九万一千。
他没兑换任何技能,只是调出“审讯心理学·高级模块”的使用记录,确认已完全吸收。
然后退出系统,拿起笔,翻开新一页纸。
第一行写着:“刘建业口供确认——五千万元拨款,由赵瑞龙下属杜某提取,声称‘赵老指示’。”
他停下笔,抬头看向窗外。
夜色浓重,审讯楼外一片寂静。
屋内灯光落在纸上,墨迹未干。
他伸手抚平页角,继续写下第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