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
墨翡喉间滚出一声沉雷般的暴喝,枯瘦却结实的腕部青筋如虬龙般暴起,猛地将那柄用了三十年的乌木船桨反向抡圆,以雷霆之势插入水下暗礁。
“咔嚓”船桨中段瞬间崩出数道蛛网状的裂痕,木屑飞溅中,龟甲舟却如被巨钉固定的磐石,稳稳钉在灵脉眼正下方的漩涡中心。
这片水域的暗涌本就足以掀翻寻常渔船,此刻船身与激流碰撞,发出“咚咚咚”如战鼓轰鸣的震响,船板上的符文被震得亮起微光,勉强抵御着水下传来的阴寒之力。
墨翡扶着船舷喘息,额角冷汗混着冰碴滑落,视线死死锁着水下那处不断翻涌的黑影。
墨家世代相传的古籍里记载的灵脉眼,终于在此刻显露真容。
他迅速缩回手,枯瘦的手指死死扣住怀中锦袋,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
锦袋里的玄玄动了动,这只巴掌大的神龟后裔此前一直萎靡不振,此刻却像是被灵脉眼的本源波动唤醒,黯淡的墨色壳甲突然剧烈震颤,原本灰蒙的纹路如暗夜星火般次第亮起,微弱却带着撼动天地的执着。
墨翡喉结重重滚动,小心翼翼地将玄玄捧到眼前,粗糙的掌心能清晰感受到它小身体里急促如鼓点的脉动,这不仅是墨家守护千年的信物,更是激活玄武祭坛的唯一钥匙,是此刻冰窟中所有人唯一的生机。
他低头对着玄玄轻声呢喃:“老伙计,墨家的使命,就靠我们了。”
玄玄似是听懂,小脑袋轻轻蹭了蹭他的掌心,壳上灵光又亮了几分。
众人顺着墨翡的目光抬眼望去,倒抽冷气的声音在凛冽寒风中连成一片,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前方冰窟如远古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穹顶冰层厚达百丈,冰棱如无数倒悬的水晶利剑插满穹顶,最粗的一根足有三人合抱,尖端凝结着幽蓝的冰雾,仿佛下一秒就会轰然坠落。
冰层深处,一个遮天蔽日的黑影轮廓正在缓缓蠕动,那轮廓庞大到几乎占据半个冰窟,每动一下,整座冰窟就像被上古巨锤砸中,冰壁开裂的“咔啦”声此起彼伏,如死神的倒计时。
黑色煞气从裂缝中狂涌而出,绝非此前遭遇的零星雾气,而是如决堤的黑水般奔腾咆哮,带着腐臭的腥气与蚀骨的阴寒。
扑在人脸上像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眼睛瞬间刺痛得无法睁开,喉咙里更是像被塞满了锋利的碎冰,每一次吸气都能扯得肺腑生疼,不少人当场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血丝,那是煞气侵入肺腑的征兆。
“轰隆!”
邪物又是一记巨颤,这次的震动比之前猛烈十倍,冰窟穹顶突然崩裂,一块磨盘大的冰石带着呼啸的寒风砸下,“砰”地撞在龟甲舟边缘。
船板瞬间凹陷下去一个深坑,木屑如雪花般飞溅,若不是龟甲舟本身镶嵌着墨家传下的玄铁,恐怕早已被砸穿。
秋生反应极快,余光瞥见冰石袭来,想都没想就一把将身边还在发愣的文才扑到在地,冰石擦着文才的耳朵砸入水中,激起的水花在半空中就瞬间冻结成锋利的冰碴子,密密麻麻落在船板上,发出“噼啪”的脆响。
文才吓得脸色惨白,拍着胸口大口喘气:“我、我,差点就成肉饼了!”
秋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却悄悄将他往船中心又拉了拉:“好好盯着,别再走神!”
“不好,邪物要醒了!它闻着活人的气息了!”墨翡的声音被震得发颤,却异常尖利,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他猛地从怀中掏出一柄巴掌长的鲨鱼牙小刀,刀刃泛着幽蓝寒光。
这可不是普通的武器,而是用深海玄铁淬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又浸泡在墨家血脉中十年的法器,专克阴邪之物。
没有半分犹豫,墨翡将小刀按在自己食指上,眼神一狠,狠狠一剜,鲜血瞬间如断线的珠子般涌出,砸进玄玄微张的嘴里。
这不是寻常血液,而是墨家传承千年的玄武血脉,每一滴都蕴含着与灵脉共鸣的力量,是激活玄玄本命精华的唯一钥匙。
鲜血入喉,玄玄的身体猛地一僵,墨翡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这一步若是失败,所有人都将葬身在这冰窟之中。
万幸的是,玄玄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小脑袋猛地抬起,双眼睁开一道狭长的金缝,原本萎靡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艰难地弓起背,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一口黑中带金的涎液缓缓从它口中吐出。
这涎液刚一离开它的嘴,就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冽灵气,瞬间驱散了周围的浊气。
这是它耗费数十年修为凝结的本命精华,吐完之后,玄玄的身体明显又虚弱了几分,趴在墨翡掌心微微喘息。
墨翡慌忙从怀中摸出一枚温润的羊脂玉碟,小心翼翼地接住那口涎液,生怕浪费半分。
他颤抖着将指尖的鲜血滴入玉碟,两种液体接触的瞬间,突然发出“滋啦”的声响,瞬间交融成金红相间的浆液,浆液表面浮着细碎的灵光,如跳动的星火,正是激活玄武祭坛的唯一引媒。
墨翡紧紧攥着玉碟,指腹因用力而发白,这碗浆液,是所有人用命换来的希望。
“给我挡住!”墨翡刚要起身寻找阵眼,冰面下突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嘶鸣,那声音尖锐得如同指甲划过铁板,让人耳膜生疼。紧接着,“咔嚓”一声冰裂。
一道水桶粗的黑色触手破冰而出,带着腥臭的黑水与浓烈的煞气,如毒蛇般朝玉碟抓来。
九叔早有防备,此前他一直盯着冰层变化,此刻反应快如闪电,左手捏起“镇邪诀”,右手将一张用朱砂混合公鸡血绘就的镇邪符猛地掷出。
符纸在空中化作一道丈许长的金光,如利剑般直刺触手,“轰”地一声撞在触手上。
触手如被烈火焚烧,发出“滋滋”的声响,黑烟滚滚中缩回水下,但那股巨力仍让龟甲舟剧烈摇晃起来,文才一个趔趄摔在船板上,手中的桃木剑都飞了出去,重重砸在船舷上弹了回来。
九叔稳住身形,脸色凝重地喊道:“大家都小心一点!”
九叔的话刚落,冰层下就传来密集的破冰声,这只是开始。
更多的触手从冰窟四周的水域涌出,粗的如碗口粗的巨蟒,鳞片般的皮肤泛着油光。
细的如手腕粗的毒藤,灵活地在水中扭动,密密麻麻地朝龟甲舟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