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bd的写字楼刺破晨雾,玻璃幕墙反射着冷冽的光,像极了这座城市的节奏——高效、冷漠,容不得半分拖沓。我穿着剪裁合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踩着细高跟,手里拎着简洁的公文包,走进了“筑境”设计公司的大堂。
前台小姐起身微笑,眼神里带着专业的打量:“您好,请问是林晚小姐吗?我是前台安娜,hR让我带您熟悉环境。”
“麻烦了。”我点头回应,语气平淡,没有多余的情绪。
镜子里映出的女人,妆容精致,眉眼清冷,唇角紧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这是我刻意打磨出的模样——入职前,我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表情管理,删掉了社交平台上所有带情绪的动态,把长发剪成了利落的中短发,收起了所有色彩鲜艳的衣服,只留下黑白灰、米白这类低调沉稳的色系。
我需要这样的“保护壳”。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没有沈野的庇护,我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强大、冷漠、无懈可击,才能不被人轻易看透,不被轻易伤害。
安娜带我穿过开放式办公区,同事们纷纷抬头看来,眼神里有好奇、有探究,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艳。窃窃私语声断断续续传来,我假装没有听见,目光平视前方,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林小姐是名校毕业的高材生,设计大赛拿过金奖,是我们公司今年挖来的重点人才。”安娜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语气里带着几分炫耀。
我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光环,是我用四年的拼命换来的——别人在逛街约会时,我在图书馆刷题;别人在熬夜追剧时,我在兼职打工;别人在享受青春时,我在压抑思念,把所有精力都倾注在学业和工作上。
我以为,只要足够优秀,只要站得足够高,就能离沈野更近一点,就能有能力找到他,或者,让他有一天能看到我。
hR把我带到设计一部的工位,对面坐着一个扎着高马尾、笑容爽朗的女孩:“林晚,这是你的搭档苏晓,以后你们负责同一个项目组。苏晓是老员工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你好,林晚!我早就听说你了,你的获奖作品我看过,超级厉害!”苏晓热情地伸出手,眼里满是真诚的欣赏。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伸出手,轻轻和她握了握:“你好,以后请多指教。”我的手很凉,指尖带着常年握画笔和键盘的薄茧。
苏晓似乎没在意我的冷淡,依旧笑容满面:“别这么客气,以后我们就是战友啦!对了,晚上部门聚餐,欢迎新同事,你一定要来啊!”
“不了,谢谢。”我婉拒,“晚上还有点工作要处理,我就不去了。”
“啊?这样啊。”苏晓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却还是善解人意地说,“那好吧,下次有机会再聚。”
接下来的日子,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设计行业竞争激烈,“筑境”作为顶尖公司,节奏更是快得惊人。每天,我都是第一个到公司,最后一个离开,午餐常常是在工位上解决的,一杯咖啡、一份简餐,就能支撑我度过一下午的高强度工作。
我的专业能力很快得到了同事和领导的认可。无论是前期的概念设计,还是后期的细节打磨,我都做得无可挑剔。我对自己要求极高,每一张图纸、每一个模型,都要反复修改,直到达到完美。
可也正因为这份极致的专注和疏离,“冰山女神”的称号在公司里传开了。
“林晚也太冷漠了吧,每次跟她说话,都感觉在跟冰块交流。”
“是啊,长得是真漂亮,能力也强,可就是太冷了,让人不敢靠近。”
“上次项目庆功宴,张总监敬她酒,她都只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全程没怎么说话,搞得气氛都有点尴尬。”
“听说很多男同事想追她,都被她直接拒绝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这些议论声,偶尔会飘进我的耳朵里。我并不在意,甚至有些庆幸。这样的标签,能让我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能让我更专注于工作,也能让我更好地保护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我怕与人过于亲近,怕别人窥探到我内心的秘密,怕别人看到我卸下伪装后的脆弱和孤独。我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用冷漠筑起一道高墙,把自己和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只有在深夜,当我回到那个小小的出租屋,卸下所有的伪装和防备时,我才会露出真实的自己。
出租屋不大,却被我收拾得干净整洁。墙上挂着几幅我自己画的风景速写,都是些没有人物的画面,空旷而宁静。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陈旧的铁盒,那是我最珍贵的宝贝。
每天晚上,洗漱完毕后,我都会坐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打开铁盒。
铁盒里的东西不多,却每一件都承载着我和沈野的回忆——一根廉价的珍珠项链,链子已经氧化发黑,珍珠也失去了当年的光泽,却是我每天都戴着的;一个旧打火机,外壳上刻着模糊的“野”字,是毕业那天收到的匿名快递;一张泛黄的字条,上面写着“别回头”,字迹熟悉而刺眼;还有一张照片,是我和沈野唯一的合影。
照片是在高中校园的梧桐树下拍的,那是我生日那天,沈野特意请工友帮忙拍的。照片上,我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依偎在沈野身边。沈野穿着一件蓝色的工装,洗得有些变形,头发略显凌乱,却笑得格外灿烂,嘴角带着一丝痞气,眼神明亮而温柔,像盛满了星光。
这张照片,是我心里最柔软的角落,也是最痛的伤疤。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照片上沈野的脸,指尖隔着冰冷的相纸,却仿佛能感受到他温热的皮肤。眼泪不知不觉地掉了下来,滴落在照片上,晕开了小小的水渍。
“沈野,你还好吗?”我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思念,“我现在很好,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你当年让我好好读书,我做到了;你让我别回头,我却做不到。”
我拿起那张写着“别回头”的字条,指尖微微颤抖。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捆了我四年,也疼了我四年。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如果他真的不想让我再想起他,为什么还要寄那个打火机给我?那个打火机,是我们爱情的见证,是他曾经珍视的宝贝,他寄给我,难道不是想让我记住他吗?
还是说,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只能用这种方式告诉我,让我往前走,不要为他停留,不要为他浪费时间和青春?
无数个夜晚,我都在这样的疑问和思念中度过。我会对着照片,回忆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日子——一起挤在出租屋里吃简单的饭菜,一起在昏黄的台灯下憧憬未来,一起在月牙河边放风筝,一起在暴雨中相互依偎。
那些日子,虽然清苦,却充满了温暖和希望。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也是我永远无法忘怀的回忆。
我想起了沈野给我戴上珍珠项链时,指尖蹭过我颈窝的触感;想起了他为了给我买春游门票,卖掉自己最珍贵的游戏机时的决绝;想起了他被高利贷的人打断肋骨,躺在病床上时,还笑着安慰我“我没事”;想起了高考前夜,他背对着我,说“等你考上大学,我们就好了”。
可现在,我考上了大学,找到了好工作,我们却没有“好”起来。他消失了,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独自打拼,独自思念。
我拿起打火机,轻轻按了一下,“咔嚓”一声,火苗窜了出来,微弱却温暖。我看着跳动的火苗,仿佛看到了沈野的笑容,看到了他当年抽烟时的样子。
“沈野,我好想你。”我哽咽着说,眼泪掉得更凶了,“我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我。我真的很害怕,害怕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你了。”
火苗渐渐熄灭,房间里又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我的抽泣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我知道,我不能一直这样沉浸在思念和痛苦中。我还有工作要做,还有生活要继续。沈野让我好好读书,我做到了;他让我好好照顾自己,我也必须做到。
我擦干眼泪,小心翼翼地把照片、字条、打火机和珍珠项链放回铁盒里,紧紧地合上盖子。然后,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窗外,是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璀璨而繁华。可这繁华,却与我无关。我就像一个孤独的过客,站在这座城市的边缘,看着别人的幸福,感受着自己的孤独。
我知道,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依旧会是那个“冰山女神”,依旧会独来独往,依旧会在深夜里思念沈野。但我也知道,我会越来越强大,越来越独立。我会努力工作,努力赚钱,让自己有能力应对生活中的所有风雨,也有能力,在某天再次见到沈野时,能够从容地站在他面前。
沈野,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让我“别回头”的理由是什么,我都会等你。等你回来,等你给我一个解释,等你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我会带着我们的回忆,带着对你的思念,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坚强地走下去。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再次相遇。到那时,我一定会亲口问他:“沈野,这么多年,你到底去哪里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夜色渐深,我关上窗帘,回到床上。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又是需要戴着面具、伪装自己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