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中文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医院的走廊从未这样安静过。

苏念在长椅上坐了多久,她自己也不知道。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眶像被砂纸磨过一样生疼。耳边还在回荡温言那句话:“成功率低于10%。”

低于10%。

那不是希望,那是一个残忍的数学概率。一个让任何理性的人都该放弃的数字。

她缓缓站起身,双腿麻木得几乎无法支撑身体。扶着墙壁,她一步一步挪向陆延舟的病房。透过观察窗,她看见他已经醒了。

不是昏迷,不是谵妄,是清醒地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

他的侧脸在晨光中显得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苏念推门进去时,陆延舟转过头来。他的眼睛因为黄疸而泛着不正常的黄色,但眼神清澈,清明得让她心慌。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破旧风箱,却异常平稳。

苏念站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该说什么?说检查结果?说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说他快要死了?

陆延舟却先说话了,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温医生刚才来过了,告诉我结果。”

苏念的嘴唇动了动,发不出声音。

“挺好的。”陆延舟甚至扯了扯嘴角,像在微笑,“这样……你就不用为难了。”

“陆延舟——”苏念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哽咽得说不下去。

“过来坐。”他拍了拍床边,动作很轻,因为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苏念机械地走过去,在床边椅子上坐下。她看着他,这张曾经英俊得让人不敢直视的脸,如今瘦得脱了形,皮肤蜡黄地贴在骨头上,眼窝深陷,只有那双眼睛,还残余着过去的影子。

“别这样看我。”陆延舟轻声说,“好像我明天就要死了似的。”

“你……”苏念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你知道……”

“我知道。”他打断她,眼神温柔得让她心痛,“我知道我大概还有三个月。也许更短,如果运气差的话。”

他说得那么轻松,那么坦然,好像在接受一个预订的外卖订单。

“我不接受。”苏念突然说,声音尖锐起来,“我不接受这个结果!一定还有办法,我们可以去其他国家,找更好的医生——”

“念念。”陆延舟轻声叫她的名字,那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没用的。”

他缓缓抬起手——这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额头渗出冷汗——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冰凉,瘦得只剩骨头,却握得很紧。

“听我说。”他看着她,眼神专注得像要把她的模样刻进灵魂里,“从我知道需要二次移植开始,我就查了所有资料。我知道成功率有多低,知道你的身体承受不住。所以我一直让你快跑,让你离我远点。”

他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但还是坚持说下去:“因为我知道你。如果你知道有一线希望能救我,你会不顾一切地去做。哪怕成功率只有1%,哪怕你会死,你也会去做。”

苏念的眼泪滚落下来,滴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但我不能。”陆延舟的声音开始颤抖,不是恐惧,是某种更深沉的情绪,“我已经毁了你十年。我不能在最后,还要用我的死,逼你走上一条可能送命的路。”

“所以你就放弃了?”苏念哭着问,“你就这么平静地接受去死?”

“不是接受去死。”陆延舟纠正她,眼神里有种奇异的光,“是接受……这是我应得的结局。”

他松开她的手,靠回枕头上,望着天花板,像是在自言自语:“我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伤害了你,辜负了婚姻,错过了做父亲最重要的时光。现在这个病……也许就是报应。”

“不是!”苏念猛地站起来,“这不是报应!你生病是因为捐肝给我,是因为——”

“是因为我自愿的。”陆延舟打断她,转过头,眼神平静地看着她,“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不后悔的决定。”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监测仪规律而冰冷的滴答声。

良久,陆延舟再次开口,语气变得务实起来:“我有些事要安排,需要你帮忙。”

苏念愣住:“什么?”

“后事。”他说出这两个字时,声音依然平稳,“我查过了,苏黎世有几处墓地不错。我要最不起眼的那种,不要豪华墓穴,就一个简单的位置,能放得下一束花就行。”

“陆延舟!”苏念的声音在颤抖,“你在说什么……”

“告别仪式也一样。”他像是没听见她的抗议,自顾自说下去,“不要追悼会,不要花圈,不要任何人致辞。如果我那些商业伙伴想来,让他们捐钱给‘念念不忘’基金会就好。你,忘忘,我妈,温言,还有姜暖和陈默,几个人安静地告个别就行。”

他说话时,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这是我列的清单,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遗漏的。”他把笔记本递给她。

苏念颤抖着手接过。笔记本上,陆延舟的字迹因为手抖而歪斜,但依然能看出过去的凌厉笔锋:

1. 墓地选址(要能看到湖的方向)

2. 法律文件更新(遗嘱已公证,需确认执行人)

3. 苏忘十八岁生日视频(待录制)

4. 母亲安置(已安排信托基金)

5. 公司交接(陈默已准备就绪)

6. 苏念的未来……

最后一条没有写完,只有省略号。

“你……”苏念抬起头,眼泪模糊了视线,“你就这么……计划好了?”

“总要计划的。”陆延舟居然笑了笑,“难道要等到最后一刻,手忙脚乱吗?”

他顿了顿,笑容淡去,眼神变得认真:“念念,我时间不多了。每清醒一小时,都在倒计时。我想用这些时间,把能安排的事都安排好。这样等我走了,你就不用面对那么多繁琐的事。”

“我不在乎什么繁琐的事!”苏念几乎是吼出来的,“我在乎的是你要死了!你要死了你明白吗?!”

她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带着绝望的回音。

陆延舟静静地看着她,等她平静下来,才轻声说:“我明白。我比你更明白。”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各种管子:“这些,每天都在提醒我。疼痛也在提醒我。但念念,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留下的人要承受痛苦。”

他从枕头下拿出一个信封,递给苏念:“这个,等我走了再看。”

苏念没有接。

“拿着。”陆延舟坚持,手在空中微微颤抖。

苏念终于接过信封。很薄,里面似乎只有一张纸。

“里面是什么?”她问,声音嘶哑。

“一些想对你说,但当着面说不出口的话。”陆延舟移开视线,看向窗外,“还有……一些建议。”

他停顿了很久,久到苏念以为他不会再说了,他才继续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温言真的很好。他对你是真心的。等我走了……试着给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苏念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紧了。

“你就这么急着把我推给别人?”她的声音里满是苦涩。

“不是推。”陆延舟转过头,看着她,眼神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是希望……你能幸福。真正的那种幸福,不是我这种只会伤害你的人能给的幸福。”

“你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苏念站起来,把信封扔回床上,“陆延舟,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地替我决定什么是对我好的!三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她激动得浑身发抖:“你问过我吗?问过我愿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吗?问过我希不希望你安排我的人生吗?”

陆延舟愣住了。他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愤怒和痛苦,突然意识到——即使到了最后,他还是在用自己认为对的方式伤害她。

“对不起。”他低声说,垂下眼睛,“我……我只是不知道还能为你做什么。”

“活着!”苏念几乎是嘶喊出来,“我要你活着!你听明白了吗?!我不要你的安排,不要你的祝福,我只要你活着!”

她冲到他床前,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但又不敢太用力,因为他太脆弱了。

“陆延舟,你给我听着。”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不准你放弃。你说你欠我的,那就用活着来还!哪怕只有一天,一小时,一分钟!”

陆延舟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火焰,那火焰烧灼着他残存的生命力。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答应她,想说不放弃了,想再挣扎一下。

但他不能。

因为他知道,挣扎的代价是什么。

“念念。”他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来,握在手心里,“如果继续治疗,我接下来三个月,会是什么样子,你知道吗?”

苏念愣住了。

“我会疼得越来越厉害,需要越来越多的止痛药,最后连止痛药都没用。我会因为肝性脑病变得神志不清,可能认不出你,认不出忘忘。我可能会大小便失禁,需要人24小时照顾。我会浮肿,会黄疸得像个怪物,会……”

“别说了!”苏念捂住耳朵。

“我要说。”陆延舟的声音异常坚定,“因为我要你知道,如果我选择‘积极治疗’,等待我的是什么。那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记住的,是湖边那个还能对你笑的陆延舟。是那个虽然坐在轮椅上,但还能陪女儿去动物园的陆延舟。而不是最后被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的样子。”

苏念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

“所以,”陆延舟的声音轻柔下来,“答应我,等我到了最后阶段,别来看我。记住最好的我,忘记最坏的我。”

“我做不到……”苏念摇着头。

“你必须做到。”陆延舟说,“为了忘忘,也为了你自己。”

他松开她的手,靠回枕头上,闭上眼睛,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过了很久,他才再次开口:

“还有一件事……我想录一段视频,给忘忘。等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给她看。”

苏念抬起泪眼:“现在?”

“现在。”陆延舟睁开眼睛,“趁我还能说话,还能看起来……像个人。”

他按了呼叫铃。几分钟后,温言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小型摄像机。

“准备好了吗?”温言问,声音沉重。

陆延舟点点头,示意苏念帮他把病床摇起来一点。苏念照做了,又拿湿毛巾给他擦了脸,整理了一下头发和病号服。

“这样可以吗?”她问,声音哽咽。

陆延舟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蜡黄的脸,深陷的眼窝,瘦削得可怕。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可以了。”

温言架好摄像机,调整好角度,给了苏念一个询问的眼神。苏念点点头,退到镜头之外。

“开始吧。”温言说。

摄像机红灯亮起。

陆延舟对着镜头,沉默了几秒钟。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开场白。然后,他开口了,声音沙哑但清晰:

“忘忘,我是爸爸。”

只这一句,苏念的眼泪就决堤了。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当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应该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姑娘了。”陆延舟对着镜头微笑,那笑容很勉强,但很努力,“爸爸很抱歉,没能陪你长大。没能送你去上学,没能参加你的家长会,没能在你难过的时候给你拥抱。”

他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但爸爸想告诉你,我爱你。从知道有你存在的那一刻开始,就爱你。虽然我做错了很多事,错过了很多时光,但爱你这件事,是我做对的少数几件事之一。”

“你要好好长大,要勇敢,要善良。要听妈妈的话,但也别太听话——要有自己的主见。如果遇到喜欢的人,就去爱,不要害怕受伤。如果遇到挫折,就站起来,爸爸相信你什么都能做到。”

他的声音开始颤抖,但他坚持说下去:

“不要因为爸爸不在身边就觉得孤单。爸爸变成了星星,在天上看着你呢。每天晚上,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就是爸爸在跟你眨眼睛。”

“还有……如果妈妈找到了新的幸福,你要祝福她。她吃了太多苦,值得拥有最好的。你要帮爸爸……照顾好她。”

陆延舟的眼泪流了下来。他没有擦,任由泪水滑过脸颊:

“最后,忘忘,记住:爸爸永远爱你。即使不在你身边,这份爱也不会减少分毫。”

他对着镜头,努力露出一个完整的笑容:

“十八岁生日快乐,我的宝贝。要幸福。”

温言按下了停止键。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压抑的抽泣声。

陆延舟靠在枕头上,闭上眼睛,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录制这三分钟的视频,耗尽了他积攒的所有精力。

温言默默地收起摄像机,看向苏念。苏念站在原地,泪流满面,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视频我会处理好,加密保存。”温言低声说,“等你觉得合适的时候,给苏忘看。”

苏念点点头,却说不出话。

温言离开了,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良久,陆延舟睁开眼睛,看向苏念:“我有点累了,想睡一会儿。”

苏念机械地点点头,帮他调整好枕头,盖好被子。

“念念。”在她转身要离开时,陆延舟叫住了她。

她回过头。

“信封里的信……”他轻声说,“答应我,一定要看。”

苏念看着床上那个薄薄的信封,点了点头。

“还有,”陆延舟的声音越来越轻,像是要睡着了,“别恨我。恨一个人……太累了。我不值得你浪费那么多力气。”

苏念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看着他闭上眼睛,呼吸逐渐平稳。

她拿起那个信封,握在手里。很轻,却重如千钧。

走出病房时,她在走廊里遇见了周婉华。三天不见,周婉华像是老了十岁,头发白了一大半,眼眶深陷。

“苏念。”周婉华叫住她,声音嘶哑,“医生跟我说了……说没希望了。”

苏念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婉华的眼泪涌了出来:“我不接受……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不能就这么看着他……”

“他接受了。”苏念说,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他已经在安排后事了。”

周婉华像是被雷击中一样,整个人晃了晃。苏念扶住她,在长椅上坐下。

“他怎么可以……”周婉华捂着脸,泣不成声,“他怎么可以这么平静……那是他的命啊……”

苏念看着这个曾经高傲、刻薄的女人,如今只是一个绝望的母亲。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恨不起她了。

“也许,”苏念轻声说,“对他来说,这是解脱。”

“不!”周婉华猛地抬起头,抓住苏念的手,“还有办法!我们可以去美国,去德国,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钱不是问题,我卖掉所有家产也要救他!”

苏念看着她眼中的疯狂,突然明白了陆延舟为什么那么坚定地要安排一切——因为他知道,有人会为了救他,不惜一切代价。

而那个代价,可能不只是钱。

“伯母。”苏念第一次用这个称呼叫她,“延舟不希望那样。”

“他懂什么!”周婉华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是病人!他不知道什么对他最好!”

“他知道。”苏念的声音很轻,但很坚定,“他知道继续治疗意味着什么。他知道最后几个月会是什么样子。他选择……有尊严地走完最后一段路。”

周婉华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苏念。

“你……你支持他?”她的声音在颤抖。

苏念闭上眼睛。支持?她怎么可能支持他去死?

但她想起陆延舟说那些话时的眼神——不是绝望,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平静的接受。那种眼神,比任何痛哭流涕都更让人心痛。

“我……”苏念睁开眼睛,看着周婉华,“我尊重他的选择。”

周婉华松开她的手,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然后,她站起来,踉踉跄跄地走向医生办公室。

苏念知道她要做什么——去求医生,去想办法,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信封。白色的信封,没有任何字迹,但边缘已经被她捏出了皱痕。

她走到走廊尽头的休息区,在一个角落的椅子上坐下。窗外是苏黎世的街道,车流如织,行人匆匆。世界还在正常运转,没有人知道,在这栋楼里,有一个生命正在倒计时。

她拆开了信封。

里面只有一页纸,陆延舟的字迹:

念念: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不在了。或者,至少离那一天不远了。

首先,对不起。为过去所有的事,再说一次对不起。虽然我知道,对不起改变不了任何事。

写这封信,是想告诉你一些没机会当面说的话。

第一,我爱你。不是现在才爱,是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了。只是我太蠢,太骄傲,太自以为是,以为感情是可以控制的东西。等我明白的时候,已经伤你太深。

第二,别为我难过太久。我的死不是你的错,是我自己的选择。三年前捐肝给你,是我这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如果重来一次,我还会做同样的选择。所以,别有任何负担。

第三,关于忘忘。告诉她我爱她,但不要让她活在我的阴影里。如果她问起我,就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但永远爱她。等她长大了,再告诉她真相——告诉她,爸爸做错了很多事,但爱她是真的。

第四,关于你。

念念,好好活下去。不是为我,是为你自己。

温言是个好人,他爱你,而且他懂得怎么爱人。如果我走后,你对他有感觉,给自己一个机会。你值得被好好珍惜,被温柔对待。

如果不想开始新的感情,也没关系。但至少,要让自己快乐。去完成你想做的事,去你想去的地方。你曾经说过,梦想在普罗旺斯有一片花田,在那里养老。我在南法买了一块地,不大,但够你种满薰衣草。产权文件在陈默那里,等我走了,他会交给你。

最后,记住:你是我生命里唯一的光。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候,想起你,我就觉得人间值得。

很遗憾,没能陪你走更远的路。

但你要走很远,看很多风景,过很好的人生。

别回头。

陆延舟

信纸从苏念手中滑落,飘到地上。

她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没有哭,没有尖叫,只是静静地坐着。

原来这就是他的安排。

安排她的未来,安排女儿的记忆,安排他自己的退场。

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为她好,却从不问她想要什么。

苏念弯腰捡起信纸,仔细地折叠好,放回信封。然后她站起来,走回陆延舟的病房。

推开门时,她听见周婉华的声音,激动而尖锐:

“我不管!我要转院!我要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你不能就这么放弃!”

陆延舟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脸色苍白。

温言站在床边,为难地看着周婉华:“伯母,以延舟现在的身体状况,转院的风险太大,可能路上就……”

“那就在这里治!用最好的药!做一切可能的治疗!”周婉华几乎是吼出来的。

“妈。”陆延舟睁开眼睛,声音很轻,但让周婉华瞬间安静下来。

他看着母亲,眼神平静:“签了吧。”

周婉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温言手中的文件——《放弃激进治疗同意书》。

“不……”周婉华摇着头,后退一步,“我不签……我死也不签……”

“那就我签。”陆延舟说,看向温言,“帮我拿笔。”

温言犹豫了一下,还是递上了笔。陆延舟颤抖着手,在文件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歪斜,但清晰可辨。

周婉华瘫坐在地上,失声痛哭。

陆延舟看向苏念,眼神里有询问,有歉意,也有某种解脱。

苏念走到床边,没有看那份文件,只是看着他,一字一顿地问:

“这就是你想要的?”

陆延舟点点头:“是。”

“平静地等死?”

“有尊严地结束。”

苏念看着他,看了很久。然后,她笑了,那笑容里满是苦涩:

“陆延舟,你总是这样。自己做决定,从不问别人同不同意。”

她拿起那份签了字的同意书,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撕成了两半,四半,碎片。

碎片像雪花一样飘落在地上。

“我不准。”她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进空气里,“我不准你放弃。”

她俯身,盯着他的眼睛:

“你欠我的,还没还清。你不是说爱我吗?那就用剩下的每一天来证明。疼又怎样?难看又怎样?只要你还活着,只要你还有一口气,你就得给我坚持下去!”

陆延舟愣住了,周婉华也停止了哭泣,温言惊讶地看着苏念。

“你不是要赎罪吗?”苏念继续说,眼泪终于流了下来,但声音依然坚定,“那就活着赎!用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陆延舟,我不接受你的安排,不接受你的牺牲,不接受你就这么走了!”

她抓住他的手,握得很紧:

“我要你活着。哪怕只有三个月,哪怕最后面目全非,我也要你活着。因为只要你活着,忘忘就还有爸爸。只要你活着……我就还有恨的对象。”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但陆延舟听懂了。

那不是在说恨。

那是在说,只要他活着,他们的联系就还在。恨也好,爱也罢,那都是活生生的感情,不是对着照片和记忆的缅怀。

陆延舟看着她,看着她眼中的火焰,那火焰烧毁了他精心构筑的平静假象。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瓦解,在崩溃。

“好。”他说,声音沙哑破碎,“我……不放弃。”

周婉华捂住嘴,哭出了声。但这次,是希望的哭泣。

温言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会重新制定治疗方案。虽然不能治愈,但我们可以尽量延长,尽量……让最后的时间不那么痛苦。”

苏念松开陆延舟的手,直起身。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看着窗外。

天快黑了,远处亮起了灯光。

她知道,接下来的路会很难。看着他一天天衰弱,一天天被病痛折磨,会比接受他的死亡更痛苦。

但她不后悔。

因为有些告别,不能来得太轻易。有些原谅,需要对方活着才能完成。

陆延舟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很轻,但她听见了:

“念念……”

“别说话。”她没有回头,“保存体力。从今天起,你的每一分钟,都属于还债。”

她走出病房,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终于允许自己颤抖。

手中的信封被捏得变了形,里面的信纸像炭火一样烫手。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不知道这是仁慈还是残忍。

她只知道,她不能就这样看着他安排自己的死亡,平静得像个旁观者。

如果要走,也要走得挣扎,走得痛苦,走得让她有机会把所有的爱恨都说清楚。

这样,等他真的离开时,她才能真正的放下。

而不是像他安排的那样,带着未完成的情绪,度过余生。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深,医院的灯光一盏盏亮起。

在某个病房里,一个男人放弃了平静赴死的计划,重新拾起了生的挣扎。

而在走廊里,一个女人握着一封永远不会被遵循的遗书,开始了她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场陪伴。

战争还没有结束。

只是换了战场。

暴风中文推荐阅读:满门殉国你悔婚,我娶嫂嫂你哭什么?穿成孩子他妈,盛总夜夜求壁咚绝对死亡规则惊!妖孽美人深陷男团修罗场剑雨仙侠闺蜜齐穿带崽跑路!世子急疯了综清穿:下岗咸鱼再就业盗墓:你们真的不是npc吗?别人修仙,我搞吃的魏梓芙女穿男:小正太娶妻又生子不死修仙人穿越,暴力夫妻互宠陨落神武霍格沃茨的女巫人在奥特:我为O50老大!鬼浅记自从有了神豪系统,姐天天上热搜修仙:从掌握变身开始老太重生:闪婚皇叔,前夫孽子悔成渣了李二傻的欢乐日长时空外卖:特工王妃的导演之路崩铁:不受命途影响的我,为所欲安答应:苟在清宫当咸鱼的日常司少的小祖宗又不安分了宝可梦:大地的暴君魔王是个雌小鬼?灵脉少年生而为鬼,生吃个人我很抱歉与卿守,与君知恶魔霸总强宠,爱你就要狠狠虐圣域街溜子,从不干正事血魔横刀德善县主忙种田恶妇变好,冷厉糙汉怒撕和离书御兽神妃倾天下快穿小世界换新天神豪:惹不起巨星的姐姐是首富火影:开局变成创立斑,怎么办?萧凤是个好名字我在无限流游戏里嘎嘎乱杀!重生后,我被男主疯狂撩拨人在机变英盟,我是叱风云亲弟天啦!他变成了妹子冷情糙汉一开窍,娇软知青扛不住香尸诡婿暗夜,对她着迷缅甸丛林的现代帝国快穿:玄月的重生之旅带武器库穿70,被泥腿子宠上天
暴风中文搜藏榜:农门炮灰:全家听我谐音改剧情造化长生:我于人间叩仙门隐藏在霍格沃兹的占卜家欢迎来到成神之旅夫人她马甲又轰动全城了乔念叶妄川溯灵圣体:林洛的复仇之路爱上和尚新婚夜,病秧子老公求我亲亲他魔极道初遇心上人我老婆竟然从北源区来找我了书画学院的修仙日常棠血绣清风读痞幼的书快穿之夏姬神都斩妖人家有表姐太傲娇参加摆摊综艺后肥姐成了顶流凶案真相我在八零建门派小师祖在炮灰宗门大力投资被赶出家门后,真千金疯狂掉马甲被当替身,踹渣男后闪婚千亿大佬荒年悍妻:重生夫君想要我的命随军海岛:携系统保卫全军创世幻神录贺年有礼傅总的小娇妻又甜又软万人嫌男配只是在假装深情假死后,彪悍农女拐个猎户生崽崽快穿: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废妃无双这个实教不对劲深情引诱,陆依萍别跑国密局都来了,还说自己不会抓鬼开局被甩,转身带崽闪婚千亿总裁仙途传奇:修仙家族灵视照相馆离婚成万人迷,在娱乐圈恃美行凶郡主扛着狙击杀来了汪瑶修真传探险者自述四合院:许大茂的新生夺舍圣主的我穿越到了小马宝莉乡野村姑一步步算计太傅白月光仙子师尊的掌控欲实在是太强了暴徒宇智波,开局拜师纲手诸天从噬灵魔开始龙族再起气运之子别慌宿主她好孕又多胎
暴风中文最新小说:撞撞撞大运:纨绔海商的人形灾星宝可梦大师之旅,从关都开始爱,是否就一定能拥有?让动漫角色做我哥哥你只管逃,强制病娇男主我来收渣爹娶平妻?我搬空宝库带娘和离离婚被害死后,首长前夫一夜白头穿越奥特,就给一张超融合?震惊,我的五个丹田炸了修仙界某JOJO的奇妙漫威冒险递光者生孩子的那些事巫师:从魔药师学徒开始四合院里的年轻人都造反了镜中双花星原观影:开局角色介绍不就偷个DNA嘛!你凶啥!穿越农女之蒸蒸日上临渊之王现代都市的降维打击女穿男之我想吃软饭重生之我是一名法官霸川问道锦鲤奶团带毛茸茸旺飞大帅府方寸之主我在七零造飞机四合院,我来就是凑热闹的开局暴揍酒鬼爹,我在古代卖泡面综名着之19世纪英格兰乡村爱情当我成了王月半的系统荒古,我助姐姐成荒帝走读生VS住校生真正的孤独摇滚!空间农场:特战团长家的小厨娘快穿之谁家老实人踩男主上位前世为朕生三胎,今生你还想逃?崩铁:青羽轻拂,符梦幽情快穿:喂,人,别对我一见钟情综影视:话唠小神树,欧皇治愈系双生仙子:叶罗丽秩序重构被测下品灵根,我偷偷金丹大圆满神君应渊的不同可能奥特曼:闪耀着的梦比优斯!穿成恶女后,我辈吐槽剧情暴富糙汉的厨娘小媳妇摄政王,本宫是你惹不起的药神!名义:三个一等功他不进部谁进部清晖琉璃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都市重瞳:神级警探,签到缉凶我在梦里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