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荒原十日的血腥与混乱,如同一个巨大的筛子,将超过百万的报名者,筛剩下不足一万之数。当幸存者们带着满身疲惫、伤痕,或是冰冷的杀意,重新出现在天枢城中心广场时,空气中弥漫的气息,已然截然不同。
少了浮躁与喧嚣,多了凝练与肃杀。能够从那片死亡之地走出来的,无一不是实力、心性、运气俱佳之辈。每个人的眼神都如同磨砺过的刀锋,锐利而警惕。
秦无尘站在晋级者的队伍中,灰色的斗篷上沾染了些许洗刷不掉的暗红,气息略显“萎靡”,脸色带着恰到好处的苍白,仿佛经历了一场艰难的消耗战。他的排名,最终定格在第四百七十一位,一个不高不低、足够安全却又毫不起眼的位置。他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实力尚可、懂得审时度势、侥幸存活下来的普通金丹散修。
高台之上,来自天机宗和各大势力的监督者们,开始宣布接下来的赛程。预选赛的混战只是开胃菜,真正的天骄榜角逐,将从一对一的擂台战正式开始!
规则简单直接:万名晋级者,通过抽签决定对手,单败淘汰。胜者晋级,败者直接出局。没有复活赛,没有侥幸可言。每一场战斗,都可能意味着修行之路的戛然而止。
抽签仪式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氛围中进行。巨大的光幕上,名字与编号飞速滚动、匹配。当秦无尘看到自己的名字与一个名为“赵鲲”,编号“东域甲组,三百零五号”的修士匹配在一起时,他面色“凝重”地看向了不远处。
那赵鲲,身材魁梧如铁塔,皮肤呈古铜色,肌肉虬结,背负一柄门板般的巨斧,修为赫然是金丹大圆满巅峰,气息狂暴而充满压迫感,显然是一位专精炼体的体修。他感受到秦无尘的目光,狞笑一声,伸出粗大的手指,对着秦无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挑衅意味十足。周围不少人投来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体修在擂台战中往往占据极大优势,尤其对于看似“孱弱”的普通金丹修士而言。
秦无尘“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露出一丝“不安”,迅速低下头,仿佛不敢与对方对视。这副模样,更引得赵鲲发出一阵不屑的狂笑。
“第一轮,丙组七千六百四十二号秦无尘,对阵甲组三百零五号赵鲲,三号擂台!”执事冰冷的声音响起。
巨大的广场上,瞬间升起了百座被透明能量光罩笼罩的擂台。秦无尘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勇气,一步步走向三号擂台。而赵鲲则是一声暴喝,脚下发力,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轰然跃上擂台,震得台面微微一颤。
两人站定,裁判简单重申规则后,宣布开始!
“小子,遇到我赵鲲,算你倒霉!给我滚下去吧!”赵鲲根本不屑于试探,狂吼一声,周身土黄色的灵光爆闪,肌肉瞬间膨胀一圈,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向秦无尘,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当头劈下!这一斧,势大力沉,足以开山裂石,寻常金丹修士若被劈实,定然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台下响起一阵惊呼,似乎已经预见了秦无尘被一斧劈飞的惨状。
然而,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斧,秦无尘动了。他并未硬接,也未慌乱闪避,而是脚下步伐陡然变得玄奥莫测,身形如同风中柳絮,又似鬼魅幻影,间不容发地贴着巨斧的锋芒侧身滑过!
正是他结合混沌步法与世俗轻功精髓自创的身法——幽影步!
巨斧劈空,狠狠斩在擂台的光罩上,激起一阵剧烈的涟漪。赵鲲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身法如此诡异。但他战斗经验丰富,立刻变招,巨斧横抡,拦腰斩来!
秦无尘依旧不硬拼,身形再晃,如同没有重量般向后飘退,再次险之又险地避开。他似乎在寻找机会,又像是在拖延时间。
“鼠辈!只会躲吗?!”赵鲲连攻不中,怒火中烧,攻势越发狂猛,斧影重重,将大半个擂台都笼罩其中。狂暴的劲风刮得秦无尘的斗篷猎猎作响。
台下观众开始窃窃私语。
“这秦无尘身法不错,但一直躲闪,灵力消耗巨大,久守必失啊。”
“赵鲲的‘狂沙斧法’势大力沉,一旦被卷入斧势,就很难脱身了。”
“看来这散修要止步第一轮了。”
高台之上,几位监督者也在关注着各擂台的战况。当目光扫过三号擂台时,那位来自天机宗的白须老者,目光在秦无尘那看似狼狈、实则每每于毫厘之间精准闪避的身法上微微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擂台上,秦无尘似乎被逼到了角落,赵鲲的巨斧带着滔天煞气,封死了他所有退路,狞笑道:“看你还往哪躲!”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无尘一直低垂的眼眸骤然抬起,平静的眼底深处,一抹混沌之色一闪而逝。他不再闪避,右手并指如剑,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苍茫、仿佛能破灭万法的意蕴,骤然凝聚于指尖!
他没有动用真实的混沌剑气,而是将一丝混沌之意,模拟成一种极为凝练、锋锐无匹的特殊剑意!
“破!”
一声轻叱,如同惊雷炸响!秦无尘指尖那道灰蒙蒙的“剑罡”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点在了巨斧力量流转最薄弱的那一个节点上!
叮——!
一声清脆悠扬、仿佛金玉交击的异响传遍全场!
赵鲲志在必得的一斧,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铁壁,狂暴的力量竟被那一缕细微的剑罡硬生生截断!更让他骇然的是,一股诡异的力量顺着斧柄传来,瞬间侵入他的手臂经脉,让他整条右臂酸麻无比,几乎握不住巨斧!
“什么?!”赵鲲瞳孔骤缩,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然而,秦无尘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一剑点破斧势,他的身形如影随形,瞬间欺近!依旧是并指如剑,直刺赵鲲中宫空门!
这一剑,快!准!狠!没有丝毫花哨,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破灭之意!
赵魁狂吼一声,仓促间凝聚护体灵光,同时左拳轰出,试图逼退秦无尘。
但,晚了!
噗嗤!
那凝聚着混沌剑意的指剑,如同热刀切牛油般,轻易洞穿了他仓促凝聚的护体灵光,点在了他的胸膛膻中穴上!
一股蕴含着破灭气息的力量瞬间透体而入,封镇了他的气血运转!赵鲲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轰出的拳头软软垂下,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茫然,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
铁塔般的身躯砸在擂台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擂台上那戏剧性的一幕。前一刻还狂暴不可一世的赵鲲,竟然被那看似只会躲闪的灰袍散修,用一根手指……点倒了?
一招!仅仅在最后关头出了一招!
而且,那一指的风采……那是什么剑意?如此凝练,如此霸道,仿佛能破尽万法!
短暂的寂静后,广场上爆发出巨大的哗然!
“赢了?!那个秦无尘赢了!”
“我的天!刚才那一指……太可怕了!”
“这是什么剑道?从未见过如此纯粹的破灭之意!”
“看走眼了!这秦无尘绝对是隐藏的高手!”
裁判迅速上台检查,确认赵鲲只是被暂时封住气血,并无性命之忧后,高声宣布:“胜者,秦无尘!”
秦无尘缓缓收回手指,脸上依旧带着一丝“疲惫”和“庆幸”,仿佛赢得十分侥幸。他看也没看地上的赵鲲,对着裁判微微颔首,便转身,在无数道震惊、探究、忌惮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下了擂台。
他的背影,在喧嚣的广场上,显得格外平静,甚至有些孤单。但此刻,再无人敢小觑这个来自四方大陆的“普通”散修。
“混沌剑意……有点意思。”高台上,那位天机宗的白须老者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感兴趣的光芒,“看来这次天骄榜,倒是出了几个有趣的苗子。”
其他几位监督者也纷纷投来目光,将“秦无尘”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上。
秦无尘回到晋级者休息区,寻了个僻静角落坐下,闭目调息,仿佛刚才一战消耗巨大。然而,他的内心却古井无波。
“一剑惊四方?”他心中淡淡一笑,“这才只是开始。真正的锋芒,还未出鞘呢。”
这擂台初鸣,不过是他故意展露的一丝獠牙,既是为了顺利晋级,也是为了试探这擎天之地天才的深浅,同时,更是向那冥冥中可能注视着他的玉静真人,传递一个信息——他这个“炉鼎”,正在按照她的“期望”,一步步“成长”着。
风,已起于青萍之末。接下来的争锋,必将更加激烈与残酷。而他的剑,也将愈发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