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公路的收费站灯光在后视镜里迅速缩小，最后汇成一个模糊的光点。
黑色的牧马人彻底融入了深沉的夜色。
省城的喧嚣与浮华，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陈墨轩握着方向盘，车窗开了一道缝。
晚风灌进来，带着乡野独有的、清冽的草木气息。
中控台上，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
是苏浅月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路上小心。”
一个简单的笑脸跟在后面。
他没有回复。
……
凌晨一点。
牧马人的雪亮车灯，划破了村口的黑暗。
整个伏龙村都沉睡了，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被惊扰的犬吠。
车子在院门口停稳。
引擎熄火的瞬间，院内立刻响起一阵急促的、利爪挠刮木门的声音。
还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委屈的“呜呜”声。
陈墨轩推开车门。
一道黑影“嗖”地从门缝里挤了出来，直接撞在他腿边。
是元宝。
它的尾巴摇的飞快，整个身体都在兴奋地扭动，硕大的脑袋拼命往陈墨轩的裤腿上蹭，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哼唧。
“好了，好了。”
陈墨轩蹲下身，双手用力揉搓着它毛茸茸的脑袋。
元宝伸出温热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背，然后固执地用头顶着他的掌心，不让他移开分毫。
只分别了几天，这家伙就想他想得厉害。
陈墨轩耐心地安抚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身。
他走向屋子，元宝寸步不离地跟在脚边，尾巴依旧摇得欢快。
就在他踏上台阶的时候。
他的动作，顿住了。
一种奇异的、混杂着泥土芬芳与初生之暖的气息，正从屋子的某个方向传来，牵引着他。
不是客厅。
他没有推开正门，而是脚步一转，径直走向自己房间。
元宝也察觉到了主人的异样，摇晃的尾巴瞬间停下，喉咙里发出警惕的低吼，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房间的门，虚掩着。
陈墨轩的手搭在冰凉的门把手上。
他推开了门。
一股温润的暖流迎面而来。
那气息更加浓郁，带着破土而出的草木清香，又混着某种……生命破壳时的独特味道。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锁定在房间中央。
那个白色的脸盆，还静静地躺在地上。
盆里的灵泉水已经彻底干涸，一滴不剩。
曾经那枚白色蛋，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堆破碎的白色蛋壳碎片。
在所有蛋壳碎片的最中央。
静静地盘着一团小小的、纯白色的东西。
陈墨轩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在脸盆前缓缓蹲下。
月光如水，从窗户的格子里倾泻而下，恰好照亮了那一小团东西。
那是一条小蛇。
通体雪白。
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一种凝练纯粹的、宛如月光凝固而成的乳白色，在夜色下流淌着一层莹润的光辉。
它很小。
蜷缩起来，不过成年人的拳头大小。
它感知到了人类的靠近，盘绕的身体微微一动。
然后，它缓缓地，抬起了那个精致的楔形小脑袋。
一双琥珀色的竖瞳，就这么对上了陈墨轩的视线。
那双眼睛里，没有野兽的凶戾与警惕。
只有初生婴儿般的好奇，和一种洞悉人心的灵气。
它安静地凝视着陈墨轩，在打量这个世界，也在确认眼前这个高大的生物。
“汪？”
元宝从后面挤了过来，把大脑袋搁在陈墨轩的肩膀上，好奇地朝盆里张望。
当它看到那条小蛇时，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
不是威胁。
是带着好奇。
它歪着头，黑漆漆的鼻头翕动着，分辨着这个新来小家伙的气味。
陈墨轩对元宝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元宝很听话地安静下来，但那双乌亮的眼睛，依旧在小蛇和主人之间来回扫视。
陈墨轩伸出一根手指，极其缓慢地，朝那条小蛇探去。
小蛇歪了歪脑袋。
它看着那根越来越近的手指，没有后退，也没有吐信示威。
就在陈墨轩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它的瞬间。
它主动地，将那个优雅的小脑袋凑了过来。
用冰凉的头顶，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
触感冰凉，滑腻如丝。
却带着一种源于血脉的、让人心安的亲近。
陈墨轩摊开手掌，伸进了脸盆。
小蛇没有丝毫抗拒，柔顺地爬上他的掌心，然后熟门熟路地，一圈一圈，缠绕在他的手腕上。
力道很轻，不带任何束缚感。
它的身体轻若无物，冰凉的蛇躯紧贴着他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舒适感。
它又动了动。
粉色的信子探出，在他手腕的皮肤上舔了一下。
痒痒的。
是极致的亲昵。
陈墨轩的脑海里，自动出现这条蛇的信息。
缅甸蟒的变种？不对，白化个体的眼睛是红色的。
这双清澈的琥珀瞳仁，昭示着这是一种从未被记录过的全新变异。
他凝视着手腕上这个纯洁无瑕的小生命。
一个名字，清晰地落入心间。
阿贞。
取其纯洁，坚贞之意。
“以后，你就叫阿贞了。”
他轻声说道。
手腕上的阿贞仿佛听懂了，用小脑袋，又依赖地蹭了蹭他的皮肤。
“呜……”
旁边的元宝，看到主人和这个新来的小东西如此亲密，急了。
它把大脑袋硬是挤到陈墨轩的胳膊下面，用湿漉漉的鼻尖拱着他，嘴里发出委屈的低鸣。
陈墨轩空出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元宝的脑袋。
“好了，这也是你的新伙伴。”
元宝似懂非懂，但主人的安抚让它平静下来。
它只是蹲坐在一旁，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盯着那条盘在主人手腕上的白色小蛇。
陈墨轩低头，仔细端详着阿贞。
他忽然感觉到，缠在手腕上的那股力量，有了极细微的收紧。
不是攻击。
而是一种……源于生命最深处的本能反应。
它饿了。
一个全新的，也极度棘手的问题，摆在了面前。
普通的小蛇吃鼠类、鸟蛋。
可一个用灵泉浇灌、沐浴月光而生的奇特生命，它……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