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京都国际机场。
一股熟悉的燥热空气涌入鼻腔，夹杂着尾气和尘土的味道。
陈墨轩走出航站楼，看着眼前川流不息的车龙和远处灰蒙蒙的天空。
他忍不住想起伏龙村那带着草木清香的空气。
没有丝毫停留，他直接叫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农业科学研究院。”
出租车在拥堵的四环路上缓慢挪动。
陈墨轩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高楼大厦，内心毫无波澜。
两年前，他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
以为能在这片钢铁森林里闯出一番天地。
两年后，他才发现自己不过是这巨大机器上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钉。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在了科研院门口。
陈墨轩付了钱，背着简单的双肩包，径直走向那栋熟悉的办公楼。
人事科办公室里，刘主任正戴着老花镜审阅文件。
看到陈墨轩推门进来，他扶了扶眼镜。
“小陈？你回来了。”
“刘主任。”
陈墨轩点点头。
“怎么样，假也请了，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吧？想通了？”
刘主任放下文件，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
“想通了。”
“那就好！年轻人嘛，有点情绪很正常，谁还没个冲动的时候。”
刘主任一副过来人的口吻。
陈墨轩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刘主任，我这次来，是办离职手续的。”
办公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你说什么？离职？”
“是的，辞职。”
陈墨轩的回答清晰而坚定。
“胡闹！”
刘主任一拍桌子，声音陡然拔高。
“陈墨轩，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脑子坏掉了？”
“我很清醒，刘主任。”
“清醒？你清醒个屁！”
刘主任气得站了起来，在办公桌后来回踱步。
“你知道为了进咱们院，多少硕士博士挤破了头？”
“你知道这个编制，这个京都户口有多金贵吗？”
“你说不要就不要了？”
“我知道。”
“你知道你还辞职？”
刘主任的声音越来越高。
“你回老家能干什么？面朝黄土背朝天？”
“一个月能赚几个钱？能有在这里体面？”
陈墨轩平静地看着他。
体面？
一个月八千块，除去房租水电，剩下的钱只够吃饭。
每天挤两个小时地铁，在格子间里耗尽所有精力。
这就是所谓的体面？
“刘主任，我已经决定了。”
“家里的情况，不允许我再待在京都了。”
“什么情况比你的前途还重要？”
刘主任恨铁不成钢。
“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跟院里说，能解决的我们帮你解决。”
“可辞职这件事，绝对不行！”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自毁前程！”
“谢谢您的关心，但我主意已定。”
陈墨轩的姿态不卑不亢。
“麻烦您帮我办一下手续吧。”
刘主任盯着他看了半天。
见他没有丝毫动摇，最终颓然坐回椅子上。
“你……你会后悔的！”
办完初步手续，陈墨轩回到自己原来的办公室。
他需要收拾一下个人物品。
虽然也没什么东西。
办公室里，几个同事正在讨论着什么。
看到他进来，都有些意外。
“哟，墨轩，舍得回来了？”
说话的是李强，平时跟他关系还行。
“回来办点事。”
陈墨轩走到自己的工位前。
“办什么事啊，刘主任刚才发那么大火，整个楼层都听见了。”
另一个同事王磊凑过来，一脸八卦。
陈墨轩拉开抽屉。
里面只有几本书和一个水杯。
“没什么，来辞职的。”
他说得云淡风轻。
听在别人耳朵里却不亚于一声惊雷。
整个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地看向他。
王磊夸张地掏了掏耳朵。
“我说兄弟，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辞职。”
陈墨轩把书放进背包。
“噗嗤！”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
随后，整个办公室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辞职？墨轩，你今天没发烧吧？”
“我看是脑子烧糊涂了！”
“放着铁饭碗不要，要去要饭吗？”
李强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
“兄弟，别想不开啊。”
“工作上的事，哪有顺风顺水的。”
“忍一忍就过去了，为了这点事辞职，不值当。”
在他们看来，陈墨轩一定是在开一个极其拙劣的玩笑。
或者是一时冲动犯了傻。
“我不是开玩笑，也不是冲动。”
陈墨轩拉上背包的拉链。
“我准备回家种地。”
“种地？”
笑声更大了。
有人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的天，农大高材生，咱们院的科研才俊，要回家种地？”
“这是我今年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王磊更是笑得直不起腰。
“种地？你能种出金子来啊？”
“墨轩，你是不是对种地有什么误解？”
“那玩意儿能赚几个钱？”
陈墨轩看着这群昔日的同事。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嘲讽和不解。
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这些人被困在这座城市里。
每天为了一平米几万块的房价和遥不可及的未来而焦虑。
却反过来嘲笑一个已经实现财务自由的人。
“还行吧。”
他淡淡地开口。
“一个月大概能有十六万。”
办公室里的笑声戛然而止。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表情看着陈墨轩。
几秒钟的死寂之后，是更加猛烈的爆笑。
“十六万？哈哈哈哈！他说十六万！”
“是越南盾吗？”
“墨轩，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种地月入十六万？你怎么不说你能点石成金呢？”
李强憋着笑，一脸“关爱”地看着他。
“墨轩，要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你这症状有点严重啊。”
王磊则直接断言。
“完了，这人彻底疯了。”
面对满屋子的嘲讽，陈墨轩只是摇了摇头。
跟一群认知水平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的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他背上包，转身就走。
“哎，疯子走了。”
“可惜了，多好的一个年轻人，说疯就疯了。”
“我看他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拉不下面子，才编出这种鬼话来。”
“十六万，亏他敢说，哈哈哈哈……”
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小。
陈墨轩走出办公楼，呼吸着外面的空气。
只觉得浑身轻松。
他去财务科领了最后一个月的工资条。
在离职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当他走出科研院大门的那一刻，他知道。
自己与过去那个被束缚的人生，彻底告别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陈墨轩独自走在京都繁华的街道上。
他回想着这两年的工作。
回想着同事们嘲笑他的嘴脸。
内心没有波澜，反而觉得无比坚定。
一群被房贷和KpI压得喘不过气的井底之蛙。
又怎会相信天空的广阔？
他想起了还在村里省吃俭用的父母。
自己赚钱了，是该给他们买点好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