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团那句“这可怎么办”,让饭桌上的气氛瞬间由轻松转为严肃。
“皇后干政”,这顶帽子,自古以来,就是悬在帝王后妃头顶上的一把利剑。它不仅关乎皇后的名声,更触及皇权的根基,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朝堂动荡。
晚饭后,三人移步至书房。
萧团将那份联名奏折恭敬地呈上,林晚晚和萧澈细细看过,神情各异。
“团子,你先说说你的看法。”林晚晚放下奏折,柔声问道,“还有,你的‘天赋’,在这件事上,看到了什么?”
提到自己的“美食金手指”,萧团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他坦白道:“母后,儿臣这能力,用来安抚人心,尚可一用。比如上次,儿臣就‘看’到户部尚书头顶上飘着他夫人做的‘鲫鱼汤’,便以此为由头,赏赐了他一些补品,让他感动不已。”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奈,“这种小恩小惠,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儿臣能看到的,只是他们内心深处最直接的渴望。比如,他们现在头顶上飘着的,不是‘渴望加餐’,而是清一色的‘渴望休假’、‘渴望被夸奖’,甚至还有‘渴望皇后娘娘病一场’……”
林晚晚:“……”
萧澈:“……”
“儿臣可以满足他们休假,也可以夸奖他们,但这种因为能力被全方位碾压而产生的‘结构性’嫉妒,儿臣这‘读心’之术,也无能为力啊。”萧团总结道,脸上满是挫败。
他的能力,更偏向于“治愈”,而非“权谋”。面对这种复杂的朝堂局面,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棘手。
听完儿子的分析,萧澈冷笑了一声。
他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放,那许久未见的帝王霸气,瞬间展露无遗。他的“人工语音包”系统,此刻切换到了“铁血模式”,声音冰冷而锐利:
“妇人之仁!”
萧团被父亲这突如其来的威严震得心头一凛。
萧澈的目光如刀,直刺儿子:“你看他们‘渴望休假’,便以为他们是累了?你错了!他们不是怕你皇后‘能干’,他们是怕你这个皇帝‘无能’!”
这话说得极重,让萧团的脸色瞬间一白。
萧澈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皇后强势,衬得君王懦弱,这才是他们敢上这道奏折的根本原因!他们嘴上说的是‘皇后干政’,心里想的,却是你这个皇帝,是不是被皇后架空了!你若是在此时退让,那便坐实了他们的猜测,日后,朝堂之上,你将再无威信可言!”
一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让萧团瞬间清醒。
他只看到了问题的表面,而他的父亲,却一眼洞穿了其背后最核心的、关于皇权与臣权的博弈。
“那……依父皇之见,该当如何?”萧团虚心求教。
萧澈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给出的,是一个充满了“霸道帝王术”的解决方案。
“此事,不仅不能退,还要进!而且要大张旗鼓地进!”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明日,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宣布一件事。”
“宣布成立‘内阁参议院’!”
“内阁参议院?”萧团和林晚晚都是一愣。
“没错!”萧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这个参议院,不议国事,专职核算两项事务——皇家科学院的预算,和国库的账目!”
他看着儿子,眼中闪烁着权谋的光芒:“而这个参议院的首领,由谁来当?就由你那位‘太能干’的皇后,亲自‘领衔’!”
这个方案,简直是石破天惊!
萧澈接着解释道:“他们不是说皇后‘干政’吗?那朕,就让她‘奉旨干政’!你直接下一道圣旨,将皇后核算账目这件事,从她个人的‘才能’,变成‘皇权’的一部分!给她名分,给她权力,让她名正言顺地去查,去算!朕倒要看看,到那时,谁还敢在背后嚼舌根,说三道四?!”
“质疑皇后,就是质疑你的圣旨!就是挑战皇权!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这,就是萧澈的为君之道——以力破巧,以绝对的权威,碾压一切阴谋诡计!
萧团听得是热血沸腾,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在眼前展开。父皇这一招“釜底抽薪”,简直是太高明了!
然而,一旁的林晚晚,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老办法了。”她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赞同。
萧澈不满地看向她:“这办法哪里不好?”
“太硬了。”林晚晚看着萧团,温言道,“团子,听我的。你父皇的‘参议院’,要成立,这是立威,是根本。但,不能只让你皇后一个人去‘领衔’。”
“哦?”萧澈和萧团都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林晚晚的眼中,闪烁着来自现代管理学的智慧光芒。她给出的,是一个截然不同的“怀柔”方案。
“你父皇的法子,是‘堵’,是强压。短期内或许有效,但长此以往,只会让朝臣们对皇后愈发敬畏,甚至是畏惧。敬畏之心一生,隔阂便也生了。他们不敢再与皇后亲近,更不敢与她争辩,表面上一团和气,实则暗流涌动。这不是治国之道。”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为君者,既要有雷霆手段,也要有菩萨心肠。威,要立。但恩,也要施。”
“母后的意思是?”萧团问道。
林晚晚微微一笑,抛出了她的核心方案:“你要把那几个带头上书,喊着要‘躺平’的老臣,比如户部尚书、礼部尚书,都给‘请’进这个参议院里去,让他们当‘副手’!”
“什么?!”这次,连萧澈都愣住了,“让他们当副手?那不是引狼入室吗?”
“不,”林晚晚摇头,“这不是引狼入室,这叫‘化敌为友’。”
她耐心地解释道:“你让他们当副手,美其名曰,是让他们‘帮着’皇后一起核算。你想想,你把他们从对立面,拉到了同一个阵营里,他们还能怎么反对?他们反对的,就是他们自己了。”
“再者,你给了他们参议院副使的头衔,这就是给了他们天大的‘面子’!让他们觉得,自己依旧是皇帝倚重的老臣,而不是被一个年轻皇后比下去的废物。他们有了‘面子’,自然就会给你,也给你皇后,留‘里子’。”
“到时候,他们非但不会成为阻力,反而会成为皇后最好的帮手。因为参议院的功绩,也有他们的一份!他们甚至会主动去维护皇后的权威,因为维护皇后,就是在维护他们自己的地位。如此一来,一堵一疏,一拉一打,这盘棋,才算是彻底活了。”
……
书房内,一片寂静。
萧团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眼中充满了醍醐灌顶般的震撼。
如果说,父皇教给他的是“帝王之术”,是如何用“威”去驾驭群臣,那么母后教给他的,就是“王者之道”,是如何用“恩”去凝聚人心。
一个刚,一个柔。
一个霸道,一个怀柔。
两种截然不同的治国理念,在这一刻,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萧团终于恍然大悟。
他站起身,对着高坐之上的萧澈和林晚晚,再次行了一个无比恭敬的大礼,那声音里,充满了发自内心的崇敬与感激:
“父皇的‘威’,母后的‘恩’,缺一不可。儿臣……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