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疼吗？”
这三个字，沙哑而又轻柔，如同三片最柔软的羽毛，轻轻地、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拂过了林晚晚那根因为极致紧张而绷紧的心弦。
那一瞬间，所有凝重的、压抑的、剑拔弩张的气氛，都如同被春风吹散的冰雪，消融得无影无踪。
他没有再追问，没有再审视，也没有再逼迫。
他用一个最简单、最笨拙，却也最温柔的问题，结束了这场足以摧毁他们之间所有信任的致命对峙。
他选择了……相信她。
或者说，在冰冷的理智和滚烫的情感之间，他最终，选择了后者。
林晚晚的眼眶，猛地一热，一层薄薄的水雾瞬间涌了上来。她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掉下来。她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哽咽：“不疼了。”
萧澈收回手，那颗流着泪的爱心表情包也随之消失，整个人的气场重新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但他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却多了一丝以往从未有过的、复杂而柔软的东西。
这场信任危机，暂时解除了。
而随之而来的，便是萧澈那令人哭笑不得的“霸道护工”模式，重新上线。
“传膳。”他对着帐外淡淡地吩咐了一声。
很快，一名宫女便端着一个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托盘上，是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和一碗清淡滋补的鸡丝粥。
宫女正准备上前伺候，萧澈却直接伸出手，将托盘接了过来。
“你下去吧。”他的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
“是。”宫女不敢多言，连忙躬身退下。
萧澈将托盘放在床边的小几上，端起了那碗黑乎乎的汤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对林晚晚说道：“喝药了。”
林晚晚看着他，有些发懵：“我自己来就好。”
“你伤在左肩，”萧澈的理由找得冠冕堂皇，“太医说了，伤口不能动。”
说完，他便一手端着碗，一手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药，递到她的嘴边。
他的动作，看起来无比的自然，仿佛这件事他已经做过千百遍。然而，他那微微有些僵硬的手臂，和过于专注以至于显得有些严肃的表情，却彻底出卖了他。
这位九五之尊，显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伺候人的活计。
林晚晚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他那副认真的模样，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她只得乖乖地张开嘴，将那勺苦涩的汤药喝了下去。
一碗药，就在这种略带一丝诡异和笨拙的氛围中，被喂完了。
紧接着，萧澈又端起了那碗鸡丝粥。
这一次，他的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他学着林晚晚以前照顾他时的样子，用勺子舀起一勺粥，然后轻轻地放到唇边，吹了又吹，直到他自己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送到她的嘴边。
他的动作生硬而笨拙，甚至可以说有些滑稽。堂堂一国之君，此刻却像一个第一次学着照顾人的孩子，脸上写满了“我很认真，别搞砸了”的表情。
林晚晚看着他，心中的那点无奈，渐渐被一种温暖而柔软的情绪所取代。
她安静地吃着他喂过来的粥，帐内的气氛，温馨而又静谧。
然而，美好的氛围，很快就被这位新手“护工”的失误给打破了。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有些累了，萧澈的手微微一抖，一小勺温热的粥，就那样不偏不倚地，洒在了林晚晚盖着的锦被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萧澈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看着那片污渍，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懊恼和……尴尬。
林晚晚看着他那副仿佛搞砸了天大的事情的懊恼表情，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仿佛打破了某种禁锢，让帐内那略带一丝尴尬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
萧澈被她笑得有些不自在，耳根微微泛起一丝薄红。他轻咳一声，强行板起脸，用一种故作威严的语气掩饰自己的窘迫：“笑什么？”
“没什么，”林晚晚努力地憋着笑，摇了摇头，“陛下，还是我自己来吧，真的不碍事的。”
“不行！”萧澈想也不想地就严词拒绝，语气霸道无比，“说了伤口不能动！”
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能行，又舀起一勺粥，这一次，动作更加小心，也更加缓慢地，送到了她的嘴边。
林晚晚无奈，只得继续由着他。
一番折腾后，一碗粥总算是喂完了。虽然中间又出了一两次小小的意外，但总归是完成了任务。
林晚晚靠在软枕上，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仗一样。
她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却发现嘴角边上，似乎还沾着一粒米。她正准备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去擦掉，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却比她更快一步。
萧澈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了手指。
他的指腹，带着一丝因常年习武而留下的薄茧，和一种令人心悸的灼热温度，轻轻地、轻轻地，从她的嘴角边，擦了过去，将那粒调皮的米粒，抹掉了。
这个动作，无比的自然，无比的亲密，仿佛他们之间，已经做过千百遍。
空气，在这一刻，瞬间凝固了。
两人，同时愣住了。
萧澈的手指，还停留在她的唇边，那柔软细腻的触感，和那灼热的温度，仿佛带着电流，瞬间窜遍了他的全身，让他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而林晚晚，则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错愕，看到他那双深邃的黑眸里，倒映着自己同样震惊的模样。
暧昧的气息，如同被点燃的香薰，无声无息地，在两人之间，迅速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