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装店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一排排挂得整齐的衣裙上。
我指尖刚触到那抹浅紫的布料，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拽住 —— 抬眼时，撞进一双淬着傲慢的杏眼。
“这裙子是我先看到的。”
女人的声音像裹着冰碴，红唇涂得明艳，说话时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她那头波浪长发烫得蓬松，斜披在肩，发尾扫过鹅黄色长裙的领口，倒衬得那身衣服愈发俗气。
“但我先拿到了。”
我松开捏着衣架的手指，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那又怎样？”
她嗤笑一声，舌尖抵了抵上颚，露出一截精致的锁骨链，“我看上的东西，除非我不想要了，旁人才能碰 —— 你懂不懂规矩？”
我打量着她。
眼线画得又细又挑，眼尾扫过的亮片在灯光下闪得晃眼，显然是精心修饰过的五官，却因过于锋利的轮廓显得生硬。
臂弯里的限量款包袋 logo 刺眼，身上的香水味浓得像打翻了香水瓶，混着空气中的薰衣草香，成了种尴尬的混杂气息。
尤其是那身明黄，衬得她本就暗沉的肤色更显蜡黄，偏她还紧攥着那浅紫长裙的衣架，指节泛白 —— 分明是不合适，偏要争这口气。
她身后的男人个子很高，灰色西装熨得笔挺，目光越过女人的肩落在我脸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扯出个客套却疏离的浅笑，像在掩饰什么。
我收回目光，指尖在衣架挂钩上轻轻敲了敲，语气漫不经心：“你确定要这件？”
“你看什么看？” 她像是被我的打量刺痛，猛地拔高了音量，另一只手也按上衣架，“放手！”
“韦芹，要不看看别的？”
男人上前半步，声音低沉，试图打圆场。
他的目光在那浅紫裙子上扫过，又落回女人身上，带着几分无奈。
“凭什么？” 女人头也不回，抓衣架的手更紧了，指腹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我就要这件！”
我忽然松了手。
她大概没料到我会这么干脆，力道没收住，整个人往后踉跄了两步，高跟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她才没摔个趔趄，却顺势往他怀里靠了靠，杏眼瞪得溜圆：“喂！你故意的吧？”
我耸耸肩，指尖拂过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归你了。”
转身时，听见身后布料摩擦的窸窣声。
“默文，她就是故意的！”
女人的声音带着撒娇的拖腔，黏糊糊地缠上来。
男人没接话，反倒快步跟上两步，声音里带着歉意：“小姐，多谢相让。或者…… 我让店员帮你找找同款？”
“不必了。”
我头也没回，语气里添了丝淡讽，“我不喜欢跟人撞衫 —— 尤其是审美不在一个频道的。”
店员踩着高跟鞋跟过来，脸上堆着职业的笑，语气里带着惋惜：“小姐，同色系还有几款新到的，设计都很别致，要不要看看？”
“谢谢，不用了。”
我摆摆手，正要迈步，身后又飘来句嘟囔，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这儿的衣服都是限量版，我看她根本买不起。你瞧她穿的，料子多土气……”
我脚步一顿，转过身时，故意夸张地眯起眼，扫过女人气鼓鼓的脸 —— 她正冲我翻着白眼，长睫毛像两把小扇子，扇得满是不屑。
“比起跟没品味的人穿同个牌子，我宁愿穿布衣。”
说完，我转身推开玻璃门，风铃发出一串清脆的响声，把她后续的嘀咕挡在了门内。
怎么走到哪儿都有这种人？
我在商场里转了几圈，进了家丝巾店。
货架上的丝巾颜色各异，缎面的、棉麻的，叠得整整齐齐。
其实买什么并不重要，我需要的，只是一个靠近收银台的理由。
收银台前排着三两个人，都在低头看手机。我站在队尾，目光越过他们的肩膀，落在柜台里的女人身上。
她三十多岁的样子，扎着低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算账时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动作麻利得很。
尤其是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翘，笑起来时眼角会堆起浅纹，带着种说不出的妩媚 —— 是李叶没错。
终于轮到我了。
我刚要把选好的几条丝巾递过去，一只手臂突然横了过来，雪白的袖口蹭过我的手背，把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了李叶手里。
那瞬间，空气仿佛凝住了。
我抬眼望去，只看见一截线条利落的小臂，和袖口露出的半截银色腕表 —— 表盘上的指针，正指向下午三点十五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