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璟生“偶遇”解围后的几日,醉仙楼表面依旧歌舞升平,暗地里却因冷卿月这潭“静水”而暗涌更甚。
月娘对她的态度已从最初的试探性投资,转变为切实的重视。
不仅日常用度提升,甚至拨了一个手脚更利落的小丫鬟给姚若打下手,美其名曰“怕卿月姑娘身边人手不够,委屈了”。
这看似体贴的安排,背后多少带着监视的意味,冷卿月心知肚明,却坦然接受。
多一双眼睛,有时也能多一个传递消息的渠道,关键在于如何利用。
凝香那边果然消停了不少,大约是那日白璟生明确表态带来的威慑。
但她看冷卿月的眼神,嫉妒之外,更多了几分忌惮和隐藏更深的怨毒。
柳依依则来得更勤快了,话里话外打听着谢公子、白世子的喜好,试图从冷卿月这里找到攀附的捷径,都被冷卿月不咸不淡地挡了回去。
这日清晨,冷卿月正在院中缓慢活动筋骨,试图让这具身体尽快恢复柔韧与力量,月娘身边的心腹大丫鬟秋纹亲自来了。
“卿月姑娘,”秋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比平日更恭敬几分。
“妈妈让我来传话,今夜楼里来了几位江南来的巨贾,包下了‘流云厅’,点名要听曲看舞,妈妈的意思,是想请姑娘也过去露个面,弹奏一曲便可。”
冷卿月动作未停,只是微微侧首:“妈妈不是安排了苏姑娘和凝香姐姐么?”
苏渺渺的琴,凝香的舞,向来是招待这等豪客的标配。
秋纹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那几位客人里,有位姓沈的公子,酷爱音律,尤其欣赏技艺精湛的琴师。
苏姑娘的琴艺自然是好的,但妈妈想着,姑娘前次在茶会上得了谢公子青眼,想必琴艺亦是不凡,
多一个人,也多一份把握,免得怠慢了贵客。”
话说得漂亮,实则不过是月娘见她行情看涨,迫不及待想将她推出去,多捞些油水。
同时也借此试探那几位贵人对她的态度。
冷卿月心中明了,略一沉吟,便应下了:“既是妈妈吩咐,卿月自当遵从。烦请回复妈妈,我会准备一曲《梅花三弄》。”
《梅花三弄》曲风清雅高洁,正符合她如今想要营造的“病后初愈、风骨犹存”的形象。
且难度适中,不会过于消耗她尚未完全恢复的精力。
秋纹满意地去了。
姚若有些担忧:“姑娘,您的身子……”
“无妨。”冷卿月淡淡道,“只是弹琴,不费什么力气,况且,这是个机会。”
一个在更多有实力的潜在“恩客”面前亮相,进一步提升自身价值的机会。
只有她的价值足够高,高到月娘觉得奇货可居,高到谢折玉等人觉得值得投资,她才有筹码去谈那张卖身契。
夜幕降临,流云厅内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几位身着绸缎、气质精明的江南富商谈笑风生,身边陪着楼里几位擅于应酬的姑娘。
主位旁坐着月娘,正满脸堆笑地陪着一位约莫三十岁上下、面容儒雅、眼神却透着精明的青衫男子,想必就是那位沈公子。
冷卿月抱着原主留下的那张不算名贵但音色尚可的古琴,由姚若陪着,悄无声息地从侧门进入,在厅堂一角的屏风后坐下。
这是月娘的安排,既让她露面,又不让她过于抢了苏渺渺和凝香的风头。
苏渺渺先演奏了一曲《高山流水》,琴音淙淙,意境高远,果然引得那沈公子微微颔首,眼中露出赞赏。
凝香随后献舞,依旧是热情奔放的风格,倒也符合商贾们喜欢的热闹。
轮到冷卿月时,厅内已有几分酒酣耳热。
她指尖轻拨,清越而略带孤寂的琴音流淌出来,与之前的靡靡之音截然不同。
她弹得很专注,并未去看台下众人的反应,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那傲雪寒梅的意象之中。
琴音并不激昂,却像一股清泉,悄然流淌进喧嚣的缝隙。
几位富商起初还在谈笑,渐渐声音低了下去。
那沈公子更是放下了酒杯,凝神细听,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轻轻叩击节拍。
一曲终了,余韵袅袅。
沈公子率先抚掌,赞道:“此曲清雅脱俗,姑娘指法娴熟,意境把握极佳,难得,难得!”
他看向月娘,“妈妈,这位姑娘是?”
月娘忙笑道:“回沈公子,这是楼里的卿月姑娘,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少见客,今日是特地来为公子助兴的。”
“卿月……”沈公子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落在屏风后那道朦胧的素影上,带着商贾特有的估量神色。
“姑娘琴艺不凡,不知可否请姑娘移步,共饮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