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说了些场面话,便让姑娘们各自展示才艺,或是上前斟酒。
多数姑娘都涌向了谢折玉和白璟生的方向,毕竟这两位看起来最是出手阔绰,风度翩翩。
冷卿月却逆着人流,缓步走向角落的楚明烛。
她走得慢,姿态却极稳,在一片争奇斗艳中,像一株独自开放的幽兰。
她在楚明烛桌前三步远处停下,微微福礼,声音清冷:“王爷万福。”
楚明烛抬眸,目光如深潭,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并未开口。
冷卿月也不在意,自顾自执起桌上的酒壶,为他斟酒。
动作不卑不亢,流畅自然,没有刻意讨好,也没有畏惧退缩。
酒满七分,她便停下,放下酒壶,安静地侍立一旁,仿佛只是完成一项寻常任务。
楚明烛看着杯中微漾的酒液,又看看眼前这女子。
她脸色苍白,衣着朴素,在这满堂锦绣中显得格格不入,但那双眼……太静了,静得不像一个风尘女子。
“你叫什么?”他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冷卿月。”她答,语气依旧平淡。
楚明烛指尖敲了敲桌面,未再言语。
另一边,白璟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用手肘碰了碰谢折玉,挑眉低笑:“啧,明烛那边居然有姑娘敢去?还是个……挺特别的。”
谢折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楚明烛桌前,那抹湖蓝色的身影静立如莲,侧脸线条优美而冷淡。
他眸光微动,温声对月娘道:“妈妈,那位姑娘是?”
月娘忙赔笑:“回谢公子,那是我们楼里的卿月姑娘,前些日子病了一场,这才刚好些……”
谢折玉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心中却记下了这个名字,能在楚明烛面前保持这般镇定,倒是不简单。
冷卿月并未在楚明烛身边待太久。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再次福礼,无声退开,仿佛只是路过完成了一个任务。
她甚至没有多看其他权贵一眼,径直朝着通往后台的侧门走去。
姚若一直在角落里紧张地看着,见她回来,连忙迎上去,小声问:“姑娘,您没事吧?那位王爷看起来好吓人……”
“无事。”冷卿月淡淡道,“回去吧。”
她需要尽快制定计划,调养身体,收集信息,寻找机会,她从不打算做任人摆布的棋子。
回小院的路上,经过花园,隐约听到两个打扮艳丽的女子在凉亭里嚼舌根。
“……还以为自己是头牌呢?病怏怏的,穿得跟守孝似的,也敢往王爷跟前凑?”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听说月娘准备把她那点旧首饰都抵出去了,怕是连胭脂水粉都买不起了吧?”
冷卿月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倒是姚若,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回头瞪了那两人一眼。
“姑娘,她们……”
“不必理会。”冷卿月打断她,声音里听不出喜怒,“狂犬吠日,徒劳而已。”
姚若看着自家姑娘平静的侧脸,忽然觉得,也许……姑娘真的不一样了。
夜深人静,冷卿月坐在窗前,就着微弱的烛光,用那支断齿的木梳,一点点梳理着长发。
窗外,是醉仙楼永不熄灭的灯火,和隐隐传来的靡靡之音。
她的眼神穿透夜色,冷静而坚定。
第一步,先在这泥沼里,站稳脚跟。
【宿主大大好镇定!已经开始规划未来了呢!(??????)??】008适时出现,送上毫无保留的支持。
冷卿月指尖一顿,路还很长,但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和手段。
这花魁之名,这自由之身,她都要。
夜色深沉,前院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纱,模糊地透进这处僻静小院。
姚若已经在外间的小榻上睡熟,发出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冷卿月却毫无睡意。
她坐在唯一的木桌前,指尖蘸着杯中冷水,在粗糙的桌面上无声划动,她在梳理信息,规划路径。
醉仙楼的老鸨月娘,重利轻义,眼皮子浅薄。
原主的卖身契定然被她牢牢攥在手中,视作最后一点压榨价值的凭证。
直接讨要,无异于与虎谋皮,唯有重新展现出足够的价值,让月娘觉得奇货可居,才有谈判的可能。
而“价值”在这青楼之中,无非是才情、容貌,以及能吸引来的恩客与钱财。
容貌需调养,才情需展示的契机。至于恩客……
她脑海中掠过前厅那几道身影。
谢折玉的温雅下的深沉,白璟生风流外的疏离,楚明烛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压迫感。
这些人,位高权重,心思难测,绝非轻易可以利用的踏脚石,贸然接近,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宿主大大,检测到身体机能偏低,建议优先改善体质哦!(>﹏<)】008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关切。
冷卿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纤细得过份的手腕,确实,这具身体太弱了。
风一吹就倒的美人,可经不起任何风雨,更遑论谋划与争斗。
“知道了。”她低声回应。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冷卿月便醒了,她叫醒睡眼惺忪的姚若。
“姑娘,这么早?”姚若揉着眼睛,有些茫然。
“从今日起,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冷卿月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第一,去厨房,寻些粳米,熬最清淡的粥来,若有红枣,讨要几颗,银钱……”
她顿了顿,从枕下摸出仅剩的、原主藏起的一支素银簪子,“拿去打点。”
姚若看着那支唯一的簪子,有些犹豫:“姑娘,这是您……”
“拿去。”冷卿月不容拒绝,“记住,态度恭谨,但不必过分卑微,若有人为难,回来告诉我便是。”
姚若看着她沉静的眼眸,莫名感到一股力量,用力点头:“是,姑娘,我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