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狼部王庭外的广袤草场上，一夜之间已搭起了数座高耸的观礼台。
中央主台最高，覆盖着象征王权的金色绸缎，四角悬挂着绘有苍狼图腾的旗帜。两侧各延伸出四座稍矮的副台，分别供各部贵族、使臣及参赛勇士的亲友观赛。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青草与泥土的湿润气息，混杂着远处灶台飘来的奶茶香和烤肉的焦香。草原上的盛会，从来不止是一场比试，更是各部族交流、贸易、展示实力的重要场合。
天刚蒙蒙亮，各部落的人马便已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东侧，黑水部的骑兵率先抵达。他们清一色骑着通体漆黑的骏马，马鞍上挂着狼头骨装饰，为首的是个满脸虬髯的壮汉，肩上扛着一柄巨大的弯刀，眼神如鹰隼般扫视着场地。
西侧，白鹿部的队伍则显得温文许多。他们的坐骑是毛色雪白的驯鹿，鹿角上绑着彩色的丝带，族人身穿白色皮袍，额间绘有鹿角纹样，为首的是位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女子，手中握着一根镶嵌着蓝宝石的权杖。
南侧和北侧，灰狼部、赤鹰部、风马部……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陆续抵达，各自占据一片区域扎营。一时间，草场上人声鼎沸，马蹄声、驼铃声、吆喝声、寒暄声交织成一片喧嚣的海洋。
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中央区域那片临时搭建的凤吟国使团营帐。
帐前竖着九面龙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数十名身着统一制式轻甲的护卫分列两侧，腰佩长刀，目不斜视，气势肃杀。比起草原各部的粗犷豪放，凤吟国的队伍显得格外整齐、精致，却也透着一股不容侵犯的威严。
主帐内，龙泽已换上正式的朝服——明黄色绣金龙纹的锦袍，头戴镶东珠的金冠。他坐在矮榻上，由侍从仔细整理着衣领袖口，脸色虽仍苍白，眼神却清明锐利。
“各部都到了？”他问。
侍立一旁的梅尧臣躬身回答：“回皇上，十三部全部到齐，另有七个小型部落的首领也亲自前来观礼。可汗那边已派人来请，说辰时三刻正式开场。”
龙泽点点头，目光转向帐中其他人。
穆歌站在左侧，一身黑金色劲装，长发高束，浅蓝灰色的眸子平静无波。他身旁，东城千念依旧是那副江湖散人的打扮，银发随意披散，粉瞳微垂，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已将帐内所有人的气息尽数捕捉。
右侧，白岳轼与武子俊并肩而立。白岳轼今日穿了身月白色骑射服，深褐色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显得格外精神；武子俊则是一身绛红色武服，腰束金带，眼神灼灼，已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龙茗涛站在武子俊身侧，月白色常服外罩了件银灰色披风，神情平淡。他身后半步，化名“龙言决”的傲天垂手而立，黄黑色头发束起，换了身与凤吟国侍卫相似的装束，只是那双眼瞳依旧金黄，在晨光中隐隐泛着异样的光泽。
再往后，是柳云鹏和柳珩。
柳云鹏一身深蓝色骑射服衬得他肩宽背阔，站在那里就如一杆标枪，气势逼人。他是凤吟国骑射部的一品官，此次作为使团的武官代表，职责重大。
柳珩则年轻得多，才十二岁，个子刚过柳云鹏的腰，却已穿着量身定做的墨绿色小号骑射服，腰间佩着一柄短剑。他脸蛋圆润，眼睛很大，此刻正紧张地抿着唇，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诸位，”龙泽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帐内瞬间安静下来，“今日那达慕，不仅是草原盛会，更是我凤吟国与苍狼部，以及与各部交好、展示国威的重要场合。诸位代表的是我凤吟国的颜面，望全力以赴，莫负朕望。”
众人齐齐躬身：“遵旨！”
“比试共分三场:骑射、摔跤、套马。”龙泽继续道，“规则昨日已议定，朕不再赘述。只提醒一点——”
他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穆歌身上:“安全第一。无论输赢，朕要你们所有人都平安归来。”
穆歌抬眼，对上龙泽的视线。年轻帝王眼中那份关切不似作伪，让他心头微微一暖。
“臣等明白。”穆歌躬身道。
帐外传来号角声——苍狼部召集各部的信号。
龙泽站起身，侍从为他披上绣金龙的披风。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率先走出营帐。
众人紧随其后。
观礼台上主台正中，阿史那可汗已端坐在铺着虎皮的金椅上。他今日换上了一身隆重的礼服——深褐色绣金狼纹的长袍，头戴镶满宝石的狼头皮帽，腰间佩着一柄镶有红宝石的弯刀。虽已年过四十，身材依旧魁梧，坐在那里如同一座小山，不怒自威。
见龙泽率众登上主台，可汗起身相迎，两人按照草原礼节互相行礼，而后分宾主落座。
龙泽坐在可汗右侧的金椅上，穆歌、白岳轼等文臣立于他身后。东城千念作为“江湖散人”，并未上台，而是在台下使团区域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身旁是同样未参赛的月离、贺兰辞等人。
可汗左侧，坐着王子阿史那·瑾卿和公主阿史那·瑾姝。
瑾卿今日穿了一身墨绿色骑射服，袖口和衣襟用银线绣着精细的狼纹，长发编成数条小辫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眼睛。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几分阴冷。
瑾姝则是一身火红色的草原裙装，裙摆镶着黑色皮毛，长发编成繁复的发辫，额间戴着一枚绿松石额饰。她那双像玉一样的绿色眸子好奇地打量着台上台下，在看到武子俊时，目光多停留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
台下，各部落的勇士们已在场地边缘集结。
黑水部的虬髯壮汉扛着弯刀，目光如狼般扫视着其他部落的对手；白鹿部的女子首领则优雅地端坐鹿背，手中权杖轻点地面，似乎在默默计算着什么；灰狼部的队伍最为庞大，足有三十余人，个个精悍，为首的是个独眼老者，仅剩的那只眼睛里闪着精光。
而凤吟国的参赛队伍，此刻正站在场地东侧。
穆歌、白岳轼、武子俊、龙茗涛四人作为“四大公子”代表骑射部参赛；柳云鹏作为骑射部主官，亲自带队；柳珩虽年幼，却是骑射部近年重点培养的苗子，此次破格允许观摩参赛。
六人一字排开，身后是二十名精选的骑射好手，皆是一身玄色轻甲，背负长弓，腰佩箭囊，胯下清一色枣红色骏马，马鞍统一制式，整齐划一，气势上已压过草原各部几分。
“那就是凤吟国的队伍？”台下有人窃窃私语。
“看着倒是齐整，就是不知道真本事如何。”
“那个穿黑金衣服的，就是穆歌？听说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天秘阁主，手段了得。”
“他旁边那个白衣的，是白家的公子吧？看着文弱，能拉得开弓吗？”
“嘿，你小看人了，白家祖上可是出过武状元的……”
议论声中，可汗站起身，高举右手。
喧嚣的草场瞬间安静下来。
“草原的儿女们！”可汗的声音洪亮如钟，在空旷的草场上回荡，“今日，苍狼部举办那达慕盛会，邀请各部勇士齐聚于此，一较高下！这是力量的较量，是技艺的比拼，更是友谊的桥梁！”
他环视台下，目光扫过每一张面孔:“按照传统，比试共分三场:骑射、摔跤、套马！每场胜者，可得黄金百两、骏马十匹！三场全胜者——”
可汗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可得我苍狼部‘第一勇士’称号，并获赠草原圣物‘苍狼之牙’！”
“吼——！”台下爆发出一阵狂热的欢呼。
苍狼之牙，据说是苍狼部先祖斩杀上古妖狼后留下的獠牙，经过千年供奉，已蕴含神秘力量，是草原各部公认的至高荣誉。
可汗抬手压下欢呼，继续道:“此外，今日还有一件特殊的彩头——”
他转身，向龙泽微微躬身:“凤吟国皇帝陛下亲临盛会，特赐下‘龙纹玉璧’一枚，作为今日骑射比试的额外奖赏！”
侍从捧上一个锦盒，打开盒盖，一枚巴掌大小、通体莹白的玉璧呈现在众人眼前。玉璧上浮雕着栩栩如生的蟠龙纹，龙眼处镶嵌着两颗碧绿的翡翠，在晨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泽。
台下响起一片吸气声。
草原各部虽不尚玉器，却也识货。这枚玉璧质地纯净，雕工精湛，更兼是皇帝亲赐，意义非凡。
“现在，”可汗高举双臂，“我宣布——那达慕盛会，正式开始！”
“呜——呜——呜——！”
三声悠长的号角响起，浑厚苍凉，仿佛自远古传来。
草场四周瞬间沸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