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九的天刚蒙蒙亮,院子里就飘起了饺子馅的香。赵叔系着围裙在厨房忙,案板上剁肉馅的声音咚咚响,混着窗外零星的鞭炮声,把年味儿熬得愈发浓稠。
“小海,把昨天剩的草莓端来!”赵叔在厨房喊。小海颠颠地跑过去,路过狗窝时特意停了停——赛虎窝顶的春联沾了点露水,“忠于职守”四个字透着润红,赛虎正趴在门口,尾巴尖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像是在给这年味打拍子。
李骁龙和楚娅凤被香味勾到厨房门口,一个摘菜一个择葱,指尖偶尔碰到一起,就像昨天炭火盆边那样,谁也没躲开。“叔,今儿包啥馅?”李骁龙问。赵叔扬着手里的擀面杖笑:“一半猪肉白菜,一半三鲜,给你们这些年轻人换换口。”
高猛和尚雪梅也来了,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年货。“刚去早市抢的福字,”高猛举着张烫金的大福,“贴窗户上保准亮堂!”尚雪梅则掏出几串彩灯:“昨晚看烟花不过瘾,咱把院子缠上灯,今晚守岁不就有气氛了?”
王大圆背着相机在院里转悠,镜头对着厨房飘出的白汽拍了张,又对着正在贴福字的高猛拍了张。“得把这除夕的烟火气都存下来,”他念叨着,“等明年翻出来看,才知道今年有多热闹。”
中午煮饺子时,锅里的白胖饺子翻滚着,像一群闹哄哄的小元宝。小海抢着去捞,被烫得直缩手,楚娅凤赶紧递过凉水:“慢点,又没人跟你抢。”李骁龙在旁边笑,夹起个煮破的饺子往小海碗里放:“这个给你,‘元宝漏财’,明年准发。”
下午贴福字,高猛非要把最大的那张贴在仓库门上,说要给“仓盈物阜”的春联当配。尚雪梅站在梯子上缠彩灯,红的绿的灯串绕着门框缠了两圈,风一吹晃悠悠的,像挂了串会发光的糖葫芦。
楚娅凤帮李骁龙扶着梯子,看他往门楣上贴福字。“歪了歪了,左边再高点,”她仰头指挥,气息吹到他手背上,有点痒。李骁龙调整着位置,忽然低头问:“你说,这福字倒着贴,真能‘福到’?”楚娅凤抿嘴笑:“宁可信其有呗,万一呢?”
暮色降临时,院子里的彩灯亮了,红的绿的光裹着红春联,把整个院子照得像个小灯笼。赵叔端出炖了一下午的肉,香气漫了满院,赛虎在窝里直哼哼,小海赶紧夹了块肉骨头扔过去,看它叼着骨头缩回去,尾巴摇得比彩灯还欢。
王大圆举着相机拍全家福,高猛和尚雪梅往中间挤,李骁龙悄悄往楚娅凤身边靠了靠,两人的影子被灯光拉得长长的,在地上叠成一团。“笑一个!”王大圆喊。快门按下的瞬间,远处传来第一阵密集的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像是在给这除夕的团圆,奏响了最热闹的序曲。
年夜饭的碗碟刚收进厨房,高猛就扛着一捆烟花蹿到院子中央,尚雪梅拎着两串电光花跟在后头,塑料包装摩擦的窸窣声里,藏着按捺不住的雀跃。“龙哥,搭把手!”高猛把最大的那支“孔雀开屏”往地上杵,李骁龙上前帮他扶稳,楚娅凤抱着小海站在台阶上,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那裹着红绸的纸筒。
王大圆早把相机调到夜景模式,镜头盖都来不及盖,手冻得发红也顾不上搓:“都站远点!我先拍个点火的特写!”
“我来我来!”小海举着根点着的檀香,踮脚要去够引信,被李骁龙一把捞回来按在怀里:“小不点靠边,炸着你咋办?”他自己捏着檀香走过去,火苗在冷夜里抖了抖,刚触到引信,“刺啦”一声,火星子就像串红珠子似的往上蹿。
“跑!”李骁龙拽着高猛往后跳,几人刚退到台阶边,那支“孔雀开屏”就“嘭”地炸开第一朵花。靛蓝的光团在头顶炸开,拖着金绿色的尾羽往下落,像谁把一整个春天的孔雀翎都撒到了天上。楚娅凤下意识攥住身边人的胳膊,指尖碰到李骁龙的外套,才发现他也在看自己,眼里的光比烟花还亮。
“换这个!”高猛又搬出个“满地红”,尚雪梅帮他扯开包装,小海举着电光花在旁边转圈,蓝绿色的光带在他身后画出小圆圈,赛虎被烟花声惊得从窝里探出头,喉咙里呜呜叫着,却又舍不得缩回去,尾巴在地上扫得飞快。
王大圆蹲在地上连拍,镜头里一会儿是天上炸开的金菊,一会儿是小海转圈的光带,偶尔扫到台阶边——李骁龙悄悄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楚娅凤脖子上,她低头拢围巾时,耳尖红得像刚点燃的引信。
“最后一个大家伙!”高猛抱着支半人高的烟花筒,李骁龙帮他固定在石墩上。这次引信烧得慢,众人都仰着头等,连赛虎都站了起来。突然“咻”的一声,一道红光直冲夜空,在最高处炸开成一条金色的龙,鳞爪分明,仿佛真要从云里钻出来。紧接着,又有只彩凤紧随其后,羽翼流光,绕着金龙盘旋。
“是龙凤呈祥!”小海拍手跳起来。楚娅凤望着天上的龙凤,忽然觉得脖子上的围巾格外暖,转头看李骁龙,他正看着自己笑,嘴里呵出的白气混着烟花的光,在两人之间缠成一团。
王大圆按下最后一次快门,把这瞬间定格——天上龙凤齐舞,地上人影相依,小海举着光带蹦跳,赛虎对着天空汪汪叫,高猛和尚雪梅在旁边拍手,连狗窝顶上那副“本是天上看门仙”的春联,都被烟花照得红亮。
烟花落尽时,空气里飘着淡淡的硫磺味。李骁龙往楚娅凤手里塞了个暖手宝,她捏着温热的塑料壳,听他在鞭炮声里说:“明年,还看这样的烟花。”她没说话,只是把围巾又紧了紧,把那句“好啊”藏在了心里,像藏了朵刚炸开的烟花,甜丝丝,暖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