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台在“龙凤智造”组装的挖薯机下线那天,李骁龙特意请了张教授来剪彩。老人扶了扶眼镜,指尖轻轻划过机器的精密部件,目光在齿轮咬合处停留片刻:“这机械结构设计得很合理,传动效率比传统工具高太多,换算成人力,抵得上十几个壮劳力了。”
乔惠早把红绸布系在机器上,孙晓凤抱着账本站在旁边,算盘珠子拨得飞快:“这台成本比之前降了三成,运费省了十五块,要是批量生产,还能再压点钢材价。”周明轩举着相机围着机器转圈,镜头里突然闯进个身影——苏晚拎着袋红薯干跑进来,往众人手里塞:“尝尝新收的蜜薯,张教授培育的这个品种甜度够,明年实验田多种点。”
赵磊突然喊了声“开干”,挖薯机被接通电源,齿轮转起来的嗡鸣震得厂房顶的灰尘簌簌落。众人退开两步,看它稳稳地“啃”过地上铺的红薯藤,断口齐整,连带着土块都筛得干干净净。张教授点点头,语气里带着赞许:“很好,作业精度达标了,这样既能保证挖净率,又能减少红薯表皮损伤,解决了人工挖掘的一大痛点。”
消息传到临县时,王老板带着几个种植合作社的负责人找上门,指着挖薯机拍板:“这样的,先来二十台!秋收就得用,钱不是问题。”李骁龙刚要应下,孙晓凤拽了拽他的袖子,把账本往他眼前凑:“王老板上次的尾款还欠三千,这次得付五成定金,不然资金周转不开。”
王老板愣了愣,随即笑了:“这小会计够厉害!行,定金现在就转。”乔惠趁机递上合同:“还有‘黄河漩涡’,我们厂房新冻的,带了样品,您尝尝?”
等客人走了,李骁龙看着手机里到账的定金,突然挠头:“咱这厂房,真成了?”乔惠往机器上贴合格证,头也不抬:“早说了能成。你看这车间,左边出挖薯机,右边冻雪糕,后院种红薯,环环相扣,比你当年在河滩画的饼实在多了。”
孙晓凤把算盘往桌上一放,算珠还在轻颤:“我算过了,年底前能回本。明年开春,咱再上条包装生产线,‘黄河漩涡’就能印上‘山坳智造’的标了。”
正说着,厂房外传来汽车喇叭响。李骁龙探头一看,是他爸开着拖拉机来送钢材,车斗里还堆着袋龙凤村的新麦面。“你妈让捎的,”老头跳下车,往车间里瞅,“说让你们蒸馒头吃,别总啃面包。”
夕阳透过高窗斜切进来,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带。挖薯机的齿轮还在余晖里闪着光,墙角的冰柜嗡嗡作响,后院的红薯苗在风中轻轻晃。李骁龙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实验室改图纸的夜晚,那时哪敢想,龙凤村的土办法,真能在城里的厂房里,长出这样一片热闹的天地
有一天上完课,李骁龙和赵磊一行人正要离开学校去厂房,被篮球社社长“皮蓬”皮长勇拦了下来。
“骁龙,我知道最近你很忙,可是迎新晚会也是大事,每个社团都得出节目,咱篮球社你必须参加,算是我拜托你了,等迎新晚会结束,回头我让篮球社所有的弟兄们给你去帮忙。”边说边做出双手合十的作揖动作,李骁龙只好下了车,跟在他后边,去体育馆参加训练。
迎新晚会在学校大礼堂举办,座无虚席,李骁龙坐在最后一排角落里,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去年这个时候自己还是新生,转眼已经大二了。
主持人宣布第一个出场表演者是大一新生,来自医学院的楚娅凤,她表演的节目是跆拳道。
楚娅凤?李骁龙的脑海里闪现了一下。穿的利索的女孩一亮相,下面掌声雷动,“在哪里见过?”
李骁龙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来了——这不就是那天抱着书本,一直往他身上瞟的那个大一女生吗?
那天她穿校服的样子还带着点青涩,此刻一身黑色跆拳道服站在台上,利落的高抬腿踢破木板时,眼神亮得惊人,和那天悄悄回头看他的模样判若两人。
“原来是她啊……”李骁龙嘀咕了一句,旁边的赵磊凑过来:“认识?这姑娘刚才候场时还跟人打听篮球社呢,说想找个厉害的当陪练。”
话音刚落,楚娅凤一个漂亮的后旋踢收尾,鞠躬时目光精准地扫过最后一排,正好和李骁龙对上,嘴角还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李骁龙赶紧低下头,耳根有点发烫——这“唐僧体质”的磁场,怕是连迎新晚会都挡不住。
随后的节目精彩纷呈,各社团轮番上阵,把大礼堂的气氛搅得热热闹闹。
街舞社的男生女生穿着宽松卫衣,随着重低音节奏卡点翻跳,地板动作引得前排新生尖叫连连;文学社搞了个创意诗朗诵,把校园生活编成押韵的短句,穿插着吉他社的伴奏,倒也清新脱俗;辩论社别出心裁,用“新生该不该熬夜赶ddl”为题搞了场微型辩论,唇枪舌剑里藏着对大学生活的调侃,逗得台下笑声不断。
李骁龙原本还惦记着厂房的进度,可看着台上这些鲜活的面孔,尤其是当话剧社演到“新生报到迷路被学长捡走行李”的桥段时,忽然想起自己去年拖着行李箱在校园里打转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松了松。
直到主持人报出“接下来由篮球社带来集体运球表演”,他才猛地回神,赶紧起身往后台走——皮长勇早就催了他三遍,说轮到他们上场了。
篮球社的表演算不上多花哨,却透着股生猛的活力。十几个男生穿着统一的队服,随着动感的音乐运球、传球、转身,动作整齐划一。李骁龙站在队伍侧后方,运球的节奏稳得像他调试挖薯机齿轮时的手劲,偶尔一个精准的长传越过人群,落在前排队友手里,总能掀起一阵喝彩。
表演到后半段,皮长勇突然喊了声“freestyle”,队友们立刻散开成圈。李骁龙本想往后缩,却被皮长勇一把推到中间。他愣了两秒,索性运球绕着圈子快步跑动,忽然一个低身变向,脚下像是装了弹簧,猛地跃起完成一记战斧劈扣——这是他训练时练了无数次的动作,此刻在聚光灯下,篮球砸进篮筐的闷响混着满堂掌声,连后排的老师都笑着鼓掌。
落地时,他下意识往台下扫了一眼,正好撞见楚娅凤站在侧台入口,手里还攥着没换下来的跆拳道服腰带,眼里的光比刚才看他表演时更亮了些。李骁龙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转身归队,耳朵又开始发烫。
表演结束鞠躬时,皮长勇在他耳边笑:“早说你一出手就镇场吧?刚才那女孩都看直眼了。”李骁龙没接话,心里却在盘算:等晚会一结束,得赶紧拉着篮球队的弟兄们去厂房搬钢材——乔惠早上发消息说,第一批机床配件已经到了,正等着人卸货呢。
大礼堂的欢呼声还在继续,李骁龙已经悄悄往后门挪,他知道,比起舞台上的掌声,厂房里的机床声、工人们的吆喝声,才是此刻更让他惦记的动静。
刚走出大礼堂,晚风带着桂花香扑过来,李骁龙掏出手机想给乔惠报个平安,屏幕上却跳出一条新消息,是个陌生号码:“李学长,刚才扣篮很帅。我是楚娅凤,医学院大一的。”
他盯着屏幕愣了两秒,正琢磨着怎么回,身后传来跑步声。楚娅凤已经换了件米白色卫衣,手里抱着跆拳道服外套,喘着气站在他面前:“学长,等一下。”
“有事?”李骁龙把手机揣回兜里,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淡。
“我想跟你讨教个事。”楚娅凤仰头看他,眼睛在路灯下亮晶晶的,“我爷以前是农机站的老技工,说你们在做挖薯机?我上周回家听他提过,说龙都大学有学生搞这个,特别实用。”
李骁龙愣了下,没想到绕到这上面来了:“嗯,还在摸索。”
“能不能……有空带我去你们厂房看看?”楚娅凤搓了搓手指,“我学跆拳道是为了强身健体,其实更想学点实在的,比如怎么把机器改得更顺手。我爷总说,现在农村缺好用的农具。”
这话倒让李骁龙刮目相看。他原本以为对方找他是别的事,没想到是为了这个。正想开口,皮长勇带着几个篮球队员追了出来:“骁龙,跑这么快?说好的庆功宴呢!”
楚娅凤识趣地往后退了退:“不打扰你们了,学长,刚才那是我的手机号,你备注一下。”李骁龙存上医学院楚娅凤之后,她笑着挥挥手跑开了,背影比台上踢板时轻快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