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黄河染成蜜色时,两人牵着马往回走。李骁龙的手指偶尔碰到苏晚的手背,像带着电流,酥酥麻麻的。马尾巴扫过两人的影子,把地上的光斑搅成一团,暖得像刚蒸好的红薯。
“刚才跑起来的时候,”李骁龙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点喘,“你有没有觉得,咱的‘黄河漩涡’雪糕,就该带着这股劲?又野又甜。”
苏晚踢着脚边的石子,嘴角藏不住笑:“是挺野的,差点把我颠下去。”她顿了顿,抬头看他,“不过……挺痛快的。”
李骁龙停下脚步,转身望着她。晚霞落在他眼里,像融化的糖浆。“苏晚,”他挠了挠头,难得有些结巴,“我以前总琢磨雪糕,觉得把山坳村的红薯做遍全国,就是最能耐的事。可这一路……”他没说下去,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头发,把被风吹乱的一缕别到耳后。
苏晚的心跳又开始乱,却没躲开。她看着他眼里的自己,突然觉得,那些没说出口的话,其实都藏在这一路的风景里——在苏州的糖水铺,在扬州的石桥,在杭州的茶园,在郑州的街头,更在这黄河边飞驰的马蹄声里。
“回去之后,”她先开了口,声音轻得像风,“先把‘黄河漩涡’做出来吧。”
李骁龙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再加把劲,让龙凤山的红薯,真的顺着黄河跑遍南北!”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是颗用黄河泥捏的小红薯,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认真,“刚才在河滩捏的,留着当纪念。”
苏晚接过来,泥块还带着点湿意,凉丝丝的,却在手里焐得发烫。她想起昨晚的歌,想起他说的“明亮又美丽”,突然觉得,这趟旅程哪里是结束,分明是刚刚开始——就像这黄河水,奔涌着,要把他们的故事,和那些藏着甜的雪糕,一起带向更远的地方。
牵马的大叔在远处吆喝,李骁龙拉着苏晚往回走。马在身后“嗒嗒”地跟着,黄河的浪声在耳边起伏,像首没唱完的歌。苏晚低头看着手里的泥红薯,突然觉得,最好的甜,从来都不是藏在心里的纠结,而是像这样,牵着彼此的手,往同一个方向走——哪怕前路像黄河的浪,有起有伏,只要身边是他,就什么都不怕。
回到实验室时,秋意已经漫过了校园里的银杏树。李骁龙和苏晚把黄河边的灵感记在皱巴巴的纸页上,白天泡在孵化基地里里琢磨配比,晚上就在灯下画包装草图。那只黄河泥捏的小红薯被苏晚摆在窗台上,风吹日晒得结了层硬壳,倒像块真红薯似的,透着股实在劲儿。
“漩涡的纹路得再野点。”苏晚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圈,“就像咱们那天骑马时,黄河浪卷起来的样子,带着股冲劲。”
李骁龙啃着烤红薯点头,红薯蜜淌到手腕上也没察觉:“还得加把山坳村的红薯干碎,嚼起来咯吱响,就像河滩上的石子儿,有存在感。”
试做的第七天,第一支“黄河漩涡”终于冻好。深褐的薯泥里卷着金黄的流心,咬下去先是绵密的甜,接着爆出带着焦糖香的浆汁,最后舌尖能蹭到点粗粝的颗粒——正是他们要的“野”与“甜”。
乔惠尝鲜,咂着嘴说:“这味儿,比当年在黄河边喝的甜水还带劲!”
李骁龙偷偷看苏晚,她正低头给雪糕贴标签,阳光落在她发顶,和黄河边那天的晚霞一样暖。他忽然想起河滩上没说出口的话——原来最能耐的事,从来不是把红薯卖遍全国,而是有个人陪着,把日子过成又野又甜的模样。
苏晚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抬头冲他笑。窗台上的泥红薯在风里轻轻晃,远处的红薯地翻着金浪,恍惚间竟和黄河的波涛叠在了一起。他们都知道,这趟旅程真的才刚开始,就像那支“黄河漩涡”,要带着山坳村的土气,带着两个人的心意,往更远的地方去了。
赵磊把电话里的消息往桌上一拍,搪瓷缸子震得哐当响:“成了!市里那家老牌雪糕厂,愿意接咱这‘黄河漩涡’的活儿,机器调试、批量生产都包,就是得先送趟样品过去。”
李骁龙手里的包装草图还没画完,笔尖的墨在纸上洇出个小团:“样品?就咱现在冰柜里冻的这些?”
“那哪儿行。”赵磊卷着袖子往红薯窖走,“得按厂里的标准来,量得足,还得把配方写清楚——哪些是龙凤山里的红薯,哪部分加了黄河滩的沙土培育的蜜薯,都得标明白。人家说了,就冲这‘黄河’俩字的野劲儿,得让机器也揉出那股子糙甜来。”
苏晚赶紧从窗台拿起那只泥红薯:“要不把这个也带上?让他们瞧瞧,咱要的就是这种晒透了的实在感。”
三个人连夜挑了最匀实的红薯,按第七次试成的配比熬浆、搅拌,李骁龙盯着火候,苏晚数着红薯干碎的颗粒,赵磊在一旁一笔一划抄配方,字迹里都带着股子紧张的颤。天快亮时,三十支裹着新包装的“黄河漩涡”码进了保温箱,漩涡纹路在晨光里转着,像把山坳村的秋阳和黄河的浪都卷了进去。
去市里的路上,赵磊把保温箱抱在怀里,跟护着啥宝贝似的:“当年我在厂里学徒,就盼着能有自家的东西走流水线。现在好了,咱这红薯味儿,也能让城里的机器转起来。”
李骁龙望着窗外掠过的白杨树,忽然碰了碰苏晚的胳膊。她正低头摩挲着保温箱外的提手,指腹蹭过包装上那个小小的红薯印记,眼里亮得像落了星子——就像黄河的浪头终于要撞上更宽的河道,带着他们的甜,要往更热闹的地方去了。
到了雪糕厂,不锈钢流水线泛着冷光,和山坳村的红薯窖简直是两个世界。技术员戴着白手套捏起样品,眉头先皱了皱:“这颗粒感太明显,机器搅不动,得磨细点。”
苏晚赶紧把那只泥红薯递过去:“您看这壳子,糙得很,但太阳晒透了才瓷实。我们要的就是这股子‘不光滑’,像黄河滩的石子儿,嚼着有根。”
李骁龙蹲在流水线旁画示意图,指尖蘸着水在地上画漩涡:“浪头卷起来的时候,哪有规规矩矩的?就得有点乱劲儿,甜里带着冲。”
技术员被这股执拗逗笑了,叫人调慢机器转速,特意留了红薯干碎的粗颗粒。试产第一锅出来时,赵磊抢着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还喊:“对!就是这口!比咱窖里冻的多了股子火气,像黄河夏天的水,热辣辣的甜!”
签合同那天,厂长握着他们的手说:“现在的雪糕都太精致,你们这‘野路子’反倒稀罕。就冲这黄河的魂,咱得让全国人都尝尝龙凤山的甜。”
回去的车上,李骁龙数着合同上的数字,突然抬头对苏晚笑:“你说,等机器转起来,咱这漩涡能卷到黄河入海口不?”
苏晚望着窗外,远处的黄河支流在平原上闪着光,像条没尽头的银线。她摸出兜里那颗淀粉红薯,阳光透过车窗照在上面,竟真像块刚从地里刨出来的宝贝:“肯定能。你看这河水流着流着就宽了,咱的日子不也一样?”
保温箱里,新出炉的“黄河漩涡”还带着机器的余温,漩涡纹路在颠簸中轻轻晃,像把龙凤山的风、黄河的浪,还有三个人的盼头,都卷成了一团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