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条在火焰中蜷曲，化作几缕青烟，最终被水流吞噬。林凡站在卫生间里，盯着漩涡消失的地方，仿佛那里也隐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谜团。
“勿信李。” 这三个字像冰冷的针刺在神经上。是指李文龙吗？送纸条的人知道他们雇佣了李文龙，并且发出了警告。这背后意味着什么？李文龙本身有问题？还是有人不希望李文龙介入更深？
苏晚晴见林凡从卫生间出来脸色凝重，上前询问。林凡将纸条的事和她简单说了，略去了“勿信李”三字——在情况未明前，他不想让同伴产生不必要的猜疑和恐慌，尤其是对刚刚雇佣的本地帮手。
“克拉码头…‘船锚’酒吧…”苏晚晴迅速用手机搜索，“找到了，一家老牌酒吧，开了二十多年，口碑…有点复杂，评论说环境怀旧但鱼龙混杂。晚上去那种地方太危险了！”
王胖子凑过来看了看手机屏幕，咋舌道：“凡哥，这明摆着是鸿门宴啊！谁知道那个‘阿鬼’是人是鬼？万一是一群彪形大汉等着瓮中捉鳖…呸，等着请君入瓮呢？”
【系统2.0：根据公开数据及暗网零散信息交叉分析，‘船锚’酒吧历史上曾发生过多起涉及情报交易、走私信息传递的未公开事件，被本地某些圈子戏称为‘湿货码头’（指非正规信息流通地）。风险系数：高。建议宿主佩戴防身设备并准备至少三条撤离路线。另，王胖子的成语使用存在逻辑漏洞，‘瓮中捉鳖’和‘请君入瓮’在此语境下结合，形成了‘请鳖入瓮’的诡异画面，本系统已记录此创新用法。】
林凡被系统最后一句吐槽弄得哭笑不得，紧张感稍缓：“我知道危险。但这也是线索。对方能精准地把纸条送进来，说明对我们的行踪掌握得很清楚。不去，我们永远被动；去了，至少能看看是哪路神仙。”
“我跟你一起去。”苏晚晴语气坚决。
“不行。纸条强调‘单独来’。” 林凡摇头，“你和胖子留在酒店，保持联系。如果我两个小时没消息，或者发出紧急信号，立刻联系明薇，然后…考虑报警。” 他顿了一下，“直接联系中国驻新加坡大使馆。”
这个备用方案让气氛更加沉重。
整个下午，在表面的平静下暗流涌动。林凡让李文龙继续调查货车去向，并未透露晚上的邀约。他借口需要休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实则通过系统辅助，细致地研究克拉码头的地形图、酒吧内部结构（根据有限的公开照片和评论推测），规划了数条应急路线，并准备了几样小东西：一支强光手电，一罐高性能防狼喷雾（托王胖子以“给女朋友买”的古怪理由买来），以及一部预付费的匿名手机。
夜色渐浓，霓虹灯点亮了新加坡河两岸。克拉码头改造后成为热闹的旅游休闲区，彩色的屋顶在灯光下显得梦幻，酒吧、餐厅人声鼎沸，游船在河面穿梭。但这份热闹之下，依旧藏着属于旧码头的阴影。
“船锚”酒吧并不在主干道最显眼的位置，它缩在一条稍窄的巷子尽头，招牌是一枚生锈的铁船锚，灯光昏暗。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陈年木料、酒精和淡淡烟草（尽管新加坡室内禁烟，但气息似乎已浸入墙壁）的味道扑面而来。音乐是舒缓的老式爵士乐，客人不多，散落在几张深色木桌旁低声交谈，氛围确实有些怀旧，也有些疏离。
林凡走到吧台。酒保是个头发花白、脸颊瘦削的老者，正慢条斯理地擦拭玻璃杯。
“一杯冰水，谢谢。”林凡坐下。
老者抬眼看了看他，没说话，倒了一杯冰水推过来，继续擦杯子。
“我找阿鬼。”林凡压低声音。
老者擦拭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仿佛没听见。
林凡等了几秒，再次开口，声音更稳：“有人让我来‘船锚’找酒保‘阿鬼’。”
这次，老者停下了动作，浑浊但锐利的眼睛看向林凡，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用带着闽南口音的英语低声说：“这里没有‘阿鬼’。你找错地方了，年轻人。”
【系统2.0：目标瞳孔在听到‘阿鬼’时轻微收缩，擦拭动作出现0.5秒的不自然停顿。谎言概率：87%。他在观察宿主是否知道接头的下一步。建议：使用纸条上可能存在的暗语或等待进一步指示。】
林凡没有更多信息。他沉吟片刻，端起冰水喝了一口，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酒吧内部。除了老者，还有一个年轻些的服务生在收拾桌子，角落里有三个男人在玩扑克，另一张桌子旁坐着一对看似情侣的男女。一切看似正常。
难道是个恶作剧？或者自己理解错了？
就在他思考是否要离开时，吧台内侧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被推开，一个身影走了出来。不是彪形大汉，而是一个身材矮小、穿着不合身侍者马甲、头发乱蓬蓬的年轻人，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灵活。他手里托着一个空托盘，径直走向吧台后的老者。
“福伯，三号桌再要一瓶‘老船长’。”年轻人的声音有些沙哑。
被称作福伯的老者点点头，转身去取酒。就在这一刹那，那年轻人迅速而隐蔽地朝林凡这边瞥了一眼，左手小指极其轻微地、快速地向下点了三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接过福伯递来的酒，转身离开。
小指，向下点三下…是暗示？
林凡心中一动。他注意到年轻人走向的是靠近卫生间方向的一张空桌，那里灯光更暗。他不动声色地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看似随意地走向卫生间。
经过那张空桌时，他用余光看到，桌面上靠近墙壁的缝隙里，似乎塞着什么东西的一角。
进入卫生间（一个狭小但还算干净的单间），林凡关上门，迅速检查。没有其他人。他走到墙角，蹲下身，仔细观察墙壁与地面的接缝处——没有异常。那么，桌上那个…
他假装洗手后出来，再次经过那张空桌。趁着无人注意，他飞快地将手伸向桌缝，指尖触到了一个微凉、坚硬的东西。他将其夹出，握在掌心，步伐不变地回到吧台座位。
在吧台昏暗的灯光掩护下，他摊开手掌。那是一枚非常旧的黄铜钥匙，造型古朴，上面刻着模糊的锚形花纹，还有一个数字：17。
钥匙？17号？是什么的钥匙？
【系统2.0：钥匙样式分析，属于老式储物柜或保管箱常见类型。根据花纹风格，可能与海事或码头仓库有关。数字‘17’可能是柜号。需要更多信息定位具体地点。】
林凡将钥匙藏好。那个年轻侍者就是“阿鬼”？他为什么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是出于谨慎，还是他也处于某种监视之下？
福伯依旧在慢吞吞地擦杯子，仿佛对刚才的一切毫无察觉。
林凡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放下水钱，起身离开酒吧。走出巷子，融入码头主街的人群，他立刻提高了警惕，按照预设的路线开始迂回行走，并让系统扫描是否有人跟踪。
【系统2.0：后方三十米，两名男性目标自宿主离开酒吧后开始尾随，交替掩护，行为专业。左侧街角甜品店外，一名女性目标（之前酒吧内的‘情侣’女伴）正在通话，视线间断锁定宿主。警告：你被盯上了，而且不止一方。】
果然！酒吧里看似平静，实则暗哨不少。那个“阿鬼”在如此严密的监视下还能递出钥匙，要么本事不小，要么…这本身就是一个诱饵？
林凡加快脚步，拐进一条相对僻静、但通往主路的岔道。身后的脚步声也明显加快。
就在这时，岔道前方突然驶来一辆黑色的本地牌照轿车，速度不快，但恰好堵住了去路。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
林凡的心跳加速，手摸向了口袋里的防狼喷雾。
轿车后车窗缓缓降下一半。借着远处路灯的余光，林凡看到了一张脸——是陈永仁！
陈永仁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阴沉，他朝林凡快速而急促地招了一下手，低喝道：“上车！快！”
这是什么情况？陈永仁怎么会在这里？他是另一拨跟踪者，还是…
来不及细想，身后的脚步声已经逼近。林凡一咬牙，拉开车门，迅速钻进了后座。车子几乎在他关上门的同时就猛地加速，拐入另一条小路，将追兵甩在身后。
车内除了司机，只有陈永仁。司机是个面无表情的壮汉，专注开车。
“陈主任，这是什么意思？”林凡稳住呼吸，问道。
陈永仁没有回答，而是紧盯着后方，确认没有车辆跟上来，才转向林凡，语气带着压抑的怒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你到底见了谁？拿到了什么？”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陈永仁知道他去“船锚”酒吧？甚至可能知道钥匙的事？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晚上无聊，去码头喝一杯而已。”林凡装糊涂。
“喝一杯？”陈永仁冷笑，“‘船锚’那个地方是随便喝一杯的？你知不知道你已经被‘仓库’的人盯上了？还有研究所安保部的人！你简直是在找死！”
“仓库？”林凡捕捉到这个新名词。
陈永仁似乎意识到说漏嘴，脸色更难看了：“别问！把东西交出来，不管‘阿鬼’给了你什么。那是个陷阱！钥匙是吧？那东西只会把你引向更危险的境地！”
他果然知道钥匙！林凡握紧了口袋里的钥匙，大脑飞速运转。陈永仁的紧张不似作伪，他似乎真的在担心什么，而且提到了“仓库”和“研究所安保部”两股不同的跟踪力量。
“陈主任，如果你真想帮我，或者阻止什么，就告诉我真相。”林凡直视着他，“‘仓库’是什么？‘三角制药’的幽灵到底在哪？研究所里到底在干什么？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抢这把钥匙吧？你怕什么？怕我出事，还是怕…我拿到钥匙后，会揭开你害怕被揭开的秘密？”
一连串的问题让陈永仁呼吸急促。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司机依旧沉默地开着车，车子已经驶离了码头区，在夜晚的公路上飞驰。
良久，陈永仁仿佛耗尽了力气，靠在座椅上，摘下眼镜，揉着眉心，声音透着疲惫和挣扎：“那把钥匙…是旧港区第17号码头，b区第七排，第17号储物柜的。里面…可能有你想要的，关于‘三角’部分资产转移的记录副本，还有…一些照片。”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带着恐惧：“但那个地方现在被‘仓库’的人控制着。‘仓库’…是‘三角’留在这里处理‘特殊事务’的清洁队。他们负责扫尾，清除痕迹，也包括…清除麻烦的人。‘阿鬼’…他以前是‘仓库’的外围，后来想退出，被他们盯上了。他给你钥匙，要么是想借你的手把东西带出去，要么…根本就是‘仓库’设的局，想看看谁会对这东西感兴趣，一网打尽。”
信息量巨大！林凡消化着这些话。旧港区、储物柜、清洁队“仓库”…还有摇摆的“阿鬼”。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林凡问，“你也是他们的一员。”
“我？”陈永仁苦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和自嘲，“我算什么？一个有点利用价值的学者？一个知道太多却无法脱身的囚徒？我女儿在英国读书…他们只需要一个电话。” 他的拳头紧紧攥起，“我不能让他们再制造更多‘蓝冰’了！那东西…是魔鬼！陈威廉的下场我看到了，但那只是冰山一角！你们根本不知道，那些试用数据…那些发生在东南亚贫困地区的‘临床试验’…”
他的声音哽咽，没有再说下去，但眼中的痛苦和恐惧无比真实。
车子缓缓停在一条僻静的路边，不远处能看到酒店的轮廓。
“下车吧。”陈永仁重新戴上眼镜，恢复了部分冷静，但眼神复杂，“钥匙在你手里。去不去旧港区，你自己决定。但我警告你，那里非常危险。‘仓库’的人不是善类，他们装备精良，行事狠辣。而且…研究所那边，也有人不希望那些东西重见天日。你好自为之。”
林凡推开车门，下车前回头看了陈永仁一眼：“谢谢你的信息，陈主任。”
陈永仁没有回应，只是疲惫地挥了挥手。黑色轿车无声地驶离，消失在夜色中。
林凡站在原地，夜风吹拂。手中的黄铜钥匙冰凉，却仿佛重若千钧。
旧港区，第17号码头，b区第七排，第17号储物柜。
那里可能藏着扳倒“三角”幽灵的关键证据，也可能是一个致命的陷阱。
“阿鬼”是友是敌？陈永仁的话有几分可信？ “仓库”和研究所内部的其他势力，又在扮演什么角色？
迷雾似乎散开了一些，但前方的路却更加险恶。
他抬起头，看向酒店房间的窗户，那里隐约透出灯光。苏晚晴和王胖子还在等他。
不能贸然行动。需要更周密的计划，或许…还需要一些意想不到的帮手。
【系统2.0：信息更新。‘旧港区’为新加坡早期港口部分区域，目前多数仓库已废弃或改为他用，监控稀疏，地形复杂，适合进行非法活动。风险评级：极高。建议：1. 寻求专业支援（但需谨慎评估李文龙）；2. 准备非致命性防卫及逃生装备；3. 制定详尽的进入、取证、撤离方案，并准备备用方案b、c、d。另，根据陈永仁的情绪数据回溯分析，其透露信息的真实性概率约为78%，但其对‘仓库’实力的描述可能存在夸大恐吓成分（仍需重视）。最后，宿主，本系统觉得你最近的运动量可能要超标了，建议提前补充能量，比如让王胖子把他私藏的泡面贡献出来。】
“……” 林凡无语，但紧绷的神经却因系统这不合时宜的“贴心”建议，稍微松弛了一瞬。
泡面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但在这之前，他需要好好想想，如何从这枚小小的钥匙开始，撬动那隐藏在海平面下的冰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