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整天,温清凝几乎成了季思寒的小尾巴。
季思寒在院子里那张老旧的竹椅上处理邮件,她就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自己的书,但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向他,仿佛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不见。
季思寒起身去倒水,她也立刻跟着站起来,亦步亦趋。
就连他去屋后接个时间稍长的电话,她也会装作不经意地走到窗边,直到看见他的身影重新出现,才悄悄松一口气。
她这份小心翼翼的、近乎孩子气的黏人劲儿,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就是控制不住。
一想到他随时可能离开,心里就空落落的,只想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他在身边的时间。
季思寒将她的不安和依赖尽收眼底,心中了然,却什么也没说破,更没有流露出丝毫不耐烦。
他依旧保持着惯常的沉稳,偶尔在她靠得太近时,会抬起眼淡淡地看她一下,那眼神里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纵容。
他甚至故意没有告诉她自己的具体行程安排,任由那份“不知何时会离开”的不确定性,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她,让她不自觉地靠近。
他享受这种被她需要、被她牵挂的感觉。
这让他觉得,自己这趟风尘仆仆的归来,是值得的。
这一切细微的互动,都被坐在堂屋门口做着针线活的姥姥,一丝不落地看在了眼里。
她戴着老花镜,手里纳着鞋底,嘴角却一直噙着抹不去的、欣慰又带着点狡黠的笑意。
“这傻丫头……”
姥姥在心里默默念叨,眼里满是慈爱:“真是栽进去了,瞧这魂不守舍的样儿,跟小时候怕我出门把她丢家里一个样。”
看着外孙女那副全然陷进去、喜怒哀乐都被那个叫季思寒的年轻人牵着的模样,姥姥是既心疼又高兴。
心疼的是这孩子以前吃了太多苦,难得见她这样敞开心扉去依赖一个人;高兴的是,这小季看起来是真心待凝凝好,那份沉稳和包容,是做不了假的。
“不过,这么不清不楚地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姥姥心里盘算着:“年轻人脸皮薄,尤其是凝凝,心思重,又觉得自己配不上人家,要是没人推一把,怕是只会自己胡思乱想,把好好的缘分给想没了。”
姥姥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事没见过?
这男女之情啊,有时候就差一层窗户纸。
捅破了,海阔天空;憋着不说,可能就错过了。
她得帮他们一把。
不能明着来,得用巧劲儿。
傍晚时分,机会来了。
季思寒接完一个时间较长的电话,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从屋后走了回来。
温清凝立刻从厨房探出头,眼神里带着询问。
姥姥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眯眯地开口,声音温和自然,像是随口一提:“小季啊,电话打完了?”
“是不是市里公司催你回去了?”
“哎,你们年轻人事业要紧,要是忙的话,就别耽误了,正事重要。”
这话看似体贴懂事,实则精准地戳中了温清凝最敏感的神经。
她切菜的手顿时停住了,紧张地看向季思寒。
季思寒脚步顿了顿,看向姥姥,目光沉稳:“姥姥,不着急,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姥姥故作惊讶,又带着点欣慰:“哦?”
“不急着走啊?”
“那太好了!”
“凝凝这两天可盼着你来呢,你多住几天,她也好多个人说说话。”
她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厨房方向,看到温清凝瞬间泛红的耳根,心里暗笑。
然后,姥姥又转向季思寒,语气更加慈祥,仿佛只是长辈的寻常关心:“小季啊,你别看凝凝这孩子平时闷不吭声的,心里可实诚了。”
“谁对她好一分,她恨不得还十分。”
“就是有时候啊,容易钻牛角尖,觉得自己这不好那不好……唉,这孩子,就是太要强,也太苦了自己了。”
这番话,听起来是在向外人夸赞自己孩子,实则句句都是在点给季思寒听——我外孙女重情义,但缺乏安全感,容易自卑,你需要给她明确的信号和足够的安心。
接着,姥姥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厨房方向提高了一点声音:“凝凝啊,别光顾着忙活,带小季去村后头那片荷塘边转转吧,这会儿夕阳正好,景致不错呢!”
“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别老闷在屋里。”
这分明是在创造独处的机会。
温清凝在厨房里,脸更红了,心跳得像打鼓。
姥姥这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了!
季思寒何等聪明,立刻领会了姥姥的深意。
他看向姥姥,只见老人家对他眨了眨眼,那眼神里充满了鼓励和“你懂得”的笑意。
他心中微动,再看向厨房门口那个身影,只见温清凝低着头,手指绞着围裙,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一股暖流夹杂着责任感,悄然涌上季思寒的心头。
他弯了弯唇角,从善如流地应道:“好,谢谢姥姥提醒。”
然后,他转向厨房方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温清凝耳中:“清凝,忙完了吗?”
“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温清凝猛地抬起头,撞进他深邃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眸里,只觉得脸上的热度瞬间蔓延到了全身。
她张了张嘴,想拒绝,又舍不得这个机会,最终只是细若蚊蚋地“嗯”了一声。
姥姥看着两人一前一后、气氛微妙地走出院子的背影,满意地笑了,重新拿起针线,嘴里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这把“火”,她算是点着了。
剩下的,就看这两个年轻人自己的造化了。
她相信,小季是个有担当的孩子,不会让她失望。
而她的凝凝,也值得这样一份明确而坚定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