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撞击感让林羽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位,耳边是队友们痛苦的闷哼与重物落地的声音。他强忍着眩晕感,第一时间撑起身体,归墟灵力本能地运转周天,驱散着空间跃迁带来的强烈不适,警惕的目光迅速扫向四周。
预想中的攻击或者诡异景象并未出现。
他们似乎身处一个……巨大的封闭空间内部。
脚下是某种温润而富有弹性的、散发着微弱乳白色荧光的材质铺就的地面,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抬头望去,看不到天空,只有一片浩瀚无垠的、如同流动的翡翠般的星云状穹顶。那“星云”并非静止,而是在缓缓旋转、流淌,散发出柔和而充满生机的绿色光芒,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却又丝毫不显刺眼。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清新、带着草木芬芳与淡淡灵气的味道,与“远航者号”残骸内的死寂冰冷以及空间通道中的混乱虚无形成了天壤之别。这里的灵气浓度虽然不算极高,但极其纯净、温和,吸入肺腑,让人精神为之一振,连方才跃迁带来的神魂疲惫和隐约缠绕的“虚无低语”残留都被驱散了不少。
“这里……就是异常空间节点内部?”岗岩挣扎着爬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他尝试感应了一下脚下的材质和空气中的灵气,眼中露出惊奇,“这地面……似乎在主动修复我们刚才撞击的痕迹?还有这灵气,好奇特,充满了生命力。”
石岩晃了晃有些发懵的脑袋,握紧了手中的骨盾,瓮声道:“安全了吗?俺感觉舒服多了。”
云霖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她手中的短杖散发出比之前更加莹润的光辉:“此地的生命能量非常活跃,对我的治疗法术有很强的增幅效果。”
风羿则第一时间检查了队友状况,并搭箭引弓,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这片看似平和的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并未放松警惕。影爪的身影已经悄然融入不远处一片由柔和光线形成的阴影中,负责警戒。
林羽没有放松,他的神识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外蔓延。然而,令他惊讶的是,他的神识在这里受到了某种温和而坚韧的阻碍。并非无法延伸,而是仿佛陷入了一片粘稠而充满生机的海洋,探测范围被大幅压缩,且难以感知到具体的细节,只能模糊地感觉到这片空间的广阔无边,以及远方似乎存在着某种……巨大的、规则的人工造物的轮廓。
“我的神识受到很大限制。”林羽沉声道,看向伊莎·逐星者,“逐星者阁下,您能感知到什么吗?”
伊莎此刻的状态比刚才好了许多,这片空间的环境似乎对他同样有益。他闭上那双紫水晶般的眼眸,额头上一个淡淡的、如同星辰般的银色纹路微微亮起。片刻后,他睁开眼,眼中带着一丝震撼与困惑。
“难以置信……这片空间……它是一个独立的、高度稳定的亚空间泡!其结构之精妙,能量循环之完美,远超‘星辉共和国’的顶尖技术!”伊莎的精神波动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而且,我感知到了一股……宏大、古老、且充满慈悲与守护意志的意念,笼罩着整个空间。就是这股意念,在治愈我们,安抚我们,并温和地限制着我们的探查,似乎……是在保护我们,也像是在保护它自身内部的某些东西。”
“守护意志?”林羽眉头微蹙。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空间?
“是的。而且,我几乎感觉不到‘虚无之息’的存在!”伊莎的语气带着一丝激动,“这个空间泡的外部壁垒,似乎拥有极强的净化与排斥特性,将‘虚无之息’彻底隔绝在外!这里……或许真的是一片末日中的净土!”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精神大振!一个能隔绝“虚无之息”的安全区域!这简直是绝望中的天籁之音!
“我们先探索一下,确认具体情况。”林羽压下心中的波澜,做出了决定。他示意众人保持战斗队形,朝着他神识模糊感应到的那个巨大人工造物的方向,谨慎前行。
脚下的乳白色地面踩上去异常舒适,仿佛行走在云端。四周空旷,除了柔和的光线和弥漫的生机灵气,暂时看不到任何其他东西。空气中只有他们轻微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显得格外宁静。
行进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座……城市的轮廓?
不,更准确地说,那是一座巨大无比的、风格奇特的建筑群,或者说,是一艘搁浅在此的、堪比山脉的巨型舟船的残骸?它的风格与“远航者号”的科技感截然不同,更像是将自然与建筑完美融合,大量使用木质、石质以及某种散发着微光的藤蔓类材料,建筑线条流畅而优雅,带着一种古老的、贴近自然的韵味。许多建筑已经破损,被翠绿色的藤蔓和散发着荧光的苔藓覆盖,显得破败而沧桑,但整体结构依旧宏伟,静静地矗立在这片空间的中心区域。
而在建筑群的最前方,一片开阔的、由某种白玉般石材铺就的广场上,矗立着一座高大的石碑。石碑通体呈青灰色,上面刻满了无人能识的、如同藤蔓与星辰交织般的古老文字。但奇异的是,当林羽等人的目光落在那些文字上时,一股蕴含其内的信息意念,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们脑海,无需翻译便能理解:
“欢迎来到‘生命方舟·青霖’,漂泊的幸存者。”
“此地乃‘青木神族’为延续文明火种所铸之最后壁垒,以‘世界树’之心碎片为核心,隔绝万邪,滋养生机。”
“然,神族已逝,方舟亦损。吾乃方舟残存之灵‘青霖’,遵循最后指令,庇护一切尚存善念与生机之灵。”
“方舟能量日渐枯竭,壁垒之力亦随时间流逝而削弱。‘噬界之暗’(即虚无之息)终将察觉此地。”
“后来者,若汝等心怀希望,愿助方舟修复核心,重燃壁垒之光,请循着生命能量的指引,前往‘核心圣殿’……”
信息到此戛然而止,但那“青霖”意念中蕴含的悲壮、守护以及对后来者的期盼,却深深烙印在每个人心中。
青木神族?世界树之心碎片?生命方舟?
一个个陌生的名词,揭示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属于另一个辉煌文明的抗争与落幕。这里并非天然形成的避难所,而是一个古老文明为了对抗“虚无之息”(他们称之为噬界之暗)所创造的最终堡垒,只是如今,神族已灭,方舟也濒临崩溃。
“原来……不止我们星辉共和国在对抗‘虚无’……”伊莎喃喃自语,紫水晶般的眼眸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同病相怜的悲哀,也有一丝看到同道者的慰藉。
“修复核心……”林羽捕捉到了这个关键信息。这或许是他们留下来,甚至获得这个方舟庇护的唯一途径。“生命能量的指引……在哪里?”
仿佛是为了回应他的疑问,广场边缘,一条由更加浓郁的翠绿色光芒铺就的小径,从地面缓缓亮起,如同一条发光的丝带,蜿蜒着通向建筑群的深处。
指引,出现了。
“我们去看看。”林羽没有过多犹豫。既然来到了这里,承了此地的庇护之情,了解情况并寻找出路是必然的选择。而且,他对那所谓的“世界树之心碎片”和“青木神族”的传承,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小队沿着发光小径,小心翼翼地进入了这座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生命方舟”内部。
穿过破损的、爬满藤蔓的拱门和街道,沿途所见,皆是凋零与破败的景象。一些造型优雅的房屋已然倒塌,只剩下残垣断壁。一些应该是商店或者工坊的地方,里面的器具早已化为尘埃。偶尔能看到一些早已失去生命气息的、与人类形体相似但更加纤细、皮肤隐约带着木质纹理的遗骸,他们或是在劳作中倒下,或是在静坐中逝去,姿态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沉睡,身体却已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化作了滋养藤蔓与苔藓的养分。
整个城市,安静得可怕,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风吹过藤蔓的沙沙声。
“他们……就是青木神族吗?”云霖看着一具依靠在树根状座椅上、手中还握着一块黯淡水晶的遗骸,眼中流露出不忍。
“为了延续文明,举族建造方舟,最终却……”风羿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弓。同为在末日中挣扎求生的种族,他能体会到那份悲壮与无奈。
林羽沉默地走着,他的神识虽然受限,但依旧能感受到这座城市残存的、精纯而浩瀚的生命能量底蕴,以及那弥漫在每一个角落的、深沉如海的悲伤与不屈的意志。这里,是一个文明的坟墓,也是一个希望的种子库。
发光小径带着他们穿过大半个城市,最终抵达了一座位于城市最中心、也是保存最为完好的建筑前。
那是一座巍峨的神殿,通体由一种温润的青色玉石构筑而成,神殿的顶部并非封闭,而是如同敞开的冠盖,一根粗大的、已经枯萎了绝大部分、只有顶端一小截还残留着微弱绿意的巨大树木根系,从神殿中央穿透而出,直指向穹顶那片翡翠星云!那根系庞大无比,即便枯萎,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磅礴能量波动,仿佛曾经支撑过整个天地!
这,想必就是信息中所说的“世界树之心碎片”了!只是它如今的状态,显然已是油尽灯枯。
神殿的大门敞开着,内部空间广阔,弥漫着更加浓郁的生命气息。而在神殿的最深处,那巨大根系的底部,一个复杂的、由无数翠绿色符文构成的法阵正在缓缓运转,法阵的中心,悬浮着一团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青色光球——那应该就是方舟之灵,“青霖”的核心显化。
当林羽等人踏入神殿的瞬间,那团青色光球微微波动了一下,一道比之前更加清晰、但也更加虚弱的意念,传入众人脑海:
“……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