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还不能急,她们要退得全须全尾、有理有据的离开这边,不能让人起疑,甚至一切事情都要顺理成章地实现。
于是在第三天的傍晚,当新一锅卤肉的浓香裹挟着独特的辛香,如同无形的钩子般飘散在这处隐居的山村角落时,青玄宗的弟子已黑压压聚了五六十人,挤在茅草石屋前的空地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屋门口那口冒着热气的铁锅,等着抢购这连日来让他们魂牵梦萦的山间奇珍。
“仙长!您尝尝这刚出锅的卤腱子,您看我们这手艺,要是在淮山镇上开个铺子,您觉得怎么样?”文二丫手托着一方油纸,里面码着切得整齐的卤牛肉,肉片纹理分明,裹着琥珀色的卤汁,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晚风是青玄宗外门的实权弟子,此刻正坐在在院中的石桌旁,手里捏着一块卤猪耳,咔嚓一声咬下去,脆嫩的软骨混着紧实的肉筋,酱香醇厚又不腻口,尾调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辣意,刺激得味蕾瞬间苏醒。他嚼得津津有味,闻言连连点头:“不错不错!这味道绝了,比镇上那些老字号强多了,开铺子肯定生意兴隆!改天我就带着师兄弟们去给你们姐弟冲门面,保准让你们开门大吉!”
“那可真是多谢仙长抬爱了!”文二丫眉眼弯弯,转身又端来一个小巧的陶盘,里面摆着三个油光锃亮的香辣兔头,红亮的辣椒油裹着芝麻,热气蒸腾间,一股霸道的鲜香直冲鼻腔。“仙长,这是咱们文家的保留菜色,独门秘方不外传!这几天山里兔子难捕,好不容易才攒下这三个,您快尝尝鲜!”
晚风凑近一闻,顿时眼前一亮。那香味霸道又层次丰富,先是干辣椒的焦香炸开,接着是八角、桂皮的醇厚卤香萦绕鼻尖,最后还有一丝花椒的麻意打底,勾得人食指大动。他拿起一个兔头,先嘬了一口表面的卤汁,咸鲜中带着酣畅的辣,辣中又裹着卤料的醇,舌尖瞬间被这热烈的滋味包裹。顺着兔头的缝隙掰开,里面的肉质细嫩多汁,吸饱了卤汁的精华,腮帮子上的瘦肉紧实不柴,脑花更是软嫩绵密,混着汤汁一起咽下,麻、辣、鲜、香四种味道在口中交织翻涌,既不过分燥辣,又足够过瘾,吃完一个还想再来,连手指上的汤汁都忍不住舔干净。
“好味道!真是绝了!”晚风赞不绝口,连吃两个才罢休,抹了抹嘴道,“就冲这兔头,你们的铺子也得火遍淮山镇!”
不出所料,半月后“文记卤肉铺”在淮山镇最热闹的街口开张,青玄宗数十名弟子如约而至,晚风更是带着外门管事姚长老亲自站台,一时间鞭炮齐鸣,人声鼎沸。文二丫和刘峰弟弟分工明确,她掌勺把控卤汁味道,弟弟负责招呼客人、切肉称重,卤牛肉、卤猪耳、香辣兔头、卤鸡爪……各色卤味刚摆上柜台,就被闻香而来的食客围得水泄不通。
“给我来二斤卤牛肉!要带筋的!”
“老板,香辣兔头还有吗?再来五个!”
“我要一斤卤猪耳,多浇点卤汁!”
食客们络绎不绝,有的打包带走,有的就在铺子外的小桌旁坐下,就着刚出锅的卤味喝上二两小酒,赞声不绝。不到正午,当天卤制的肉品就卖得一干二净,不少没买到的食客还特意留下定金,预定第二天的份额。
生意火爆得超出预期,姐弟俩忙得脚不沾地,文二丫当即决定招人扩充店面。她挑了两个手脚麻利、品行端正的村姑负责切配打包,又雇了一个懂账目的老先生管账,还把铺子隔壁的门面盘了下来,打通后扩大经营,增设了堂食座位,甚至推出了卤味礼盒,方便食客送礼。
日子一天天红火,文二丫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一切离不开青玄宗外门弟子晚风的提携。她向来是个知恩图报的,每月初一十五,天不亮就往镇东的屠宰场跑,亲自挑拣最新鲜的食材——带皮的五花肉要肥瘦相间、层次分明,猪耳得肥厚完整、没有一点瑕疵,兔子更是要选山里刚捕的野物,肉质才够紧实。回到铺子里,她守着那口祖传的老卤锅,小火慢卤数个时辰,卤汁咕嘟冒泡,将香料的精华尽数锁进肉里。
每次都装满满一大食盒,底层码着油光锃亮的卤五花肉,颤巍巍的肥肉裹着酱汁,看着就让人垂涎;中层是切得整齐的卤猪耳,猪肝,猪心等,脆嫩爽口,咬下脆弹可口;最上层则是宝贝似的香辣兔头,红亮的辣椒油浇在上面,撒上一把白芝麻,香气能飘出半条街。除此之外,她还会特意去酒坊打一坛上好的米酒,绵柔醇厚,正好解卤味的厚重。
每次送东西去青玄宗外门,文二丫都不空手。门口的看门弟子、沿途洒扫的杂役,她都会递上一小包卤鸡爪、卤豆干之类的零嘴,嘴甜地道一句“辛苦各位仙长”。一来二去,外门不少弟子都认得她这个“文记卤肉”的老板娘,见了面都会热络地打招呼,有时还会悄悄跟她透露些宗门里的琐事,相处得十分融洽。
每逢晚风有朋友来访,或是同门弟子聚会,文二丫更是上心。提前一天就开始备货,卤牛肉、卤鸭翅、香辣兔头、卤肥肠……样样都备得足足的,凑够十几斤,让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抬着食盒,浩浩荡荡送到青玄宗。卤香一路飘进外门弟子居住的区域,那霸道又勾人的香味,引得不少弟子从屋里探出头来,望着食盒眼里直放光,羡慕晚风有这样的口福。
晚风每次在众人面前打开食盒,看着大家垂涎欲滴的模样,听着此起彼伏的赞叹,脸上都倍儿有面子。他对文二丫姐弟也愈发关照,不仅时常带朋友去卤肉铺捧场,还总在外门管事姚长老面前为他们美言几句,说他们姐弟老实本分、手艺绝佳。有了这层关系,卤肉铺的生意少了不少麻烦,镇里的地痞流氓不敢来滋事,就连收税的官吏也客气了许多。
文二丫自然也没忘了姚长老。她知道,在宗门里,长老的话语权远比普通弟子重。每月除了给晚风的份例,她还会单独准备一份更丰厚的卤味礼盒,再配上一锭沉甸甸的银子,悄悄送到姚长老的住处。这姚长老虽说是修仙之人,却半点不脱俗,尤其爱财。他修行多年,早已在凡俗界娶妻生子,如今曾孙都在淮山镇娶妻成家,日子过得滋润。文二丫的孝敬恰好送到了他心坎里,久而久之,卤肉铺四成的利润都悄无声息地进了姚长老的口袋。毕竟,谁会嫌弃白花花的银子多呢?仙途漫漫,能顺便享受人间富贵,何乐而不为?
如此过了两月,“文记卤肉铺”的名声在淮山镇彻底打响,成了家喻户晓的招牌店铺。每日客人络绎不绝,门口排起长队,就算提前备货,也常常不到傍晚就卖得一干二净。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文二丫却依旧坚持亲自把控卤汁味道,确保每一份卤味都地道正宗。
眼瞅着两天后就是新年,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勤,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把淮山镇裹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踩在雪地上咯吱作响,空气清新凛冽,正是“瑞雪兆丰年”的好兆头。
文二丫提前几天就备好了过节礼,给晚风、姚长老还有平日里照拂过铺子的弟子们,都准备了沉甸甸的卤味礼盒和上好的年货。她还特意跟晚风说,过年想带着弟弟刘峰,坐飞舟去旺剑镇的张安爷爷家团聚——那张爷爷就是给他驾车的张老头,他本就出生自旺剑镇,如今过年,自然要去探望,也算是最顺理成章。
晚风听了,笑着当即找了两名会御剑飞行的弟子,嘱咐他们务必安全将文二丫姐弟送到旺剑镇。
谢过两位御剑弟子,看着他们踏着剑光消失在天际,文二丫和刘峰站在旺剑镇的街口,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远处。风雪中,神剑宗的轮廓在云雾间若隐隐若现,山峰巍峨,仙气缭绕。
文二丫望着那熟悉的方向,眼神复杂。那里曾是她挣扎求生的地方,有过屈辱与不甘,有过刻苦与坚持,如今故地就在眼前,心中百感交集。刘峰则握紧了拳头,眼神里带着几分复杂。风雪吹过,两人的身影在雪地里站了许久,各有各的感怀,各有各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