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哪里见过这般排场?先前还带着几分敷衍的笑容,此刻彻底变得真切,纷纷赞叹起来:“师弟这客厅布置,当真是气派!这般灵材,便是好些修炼多年的师兄都未必舍得用啊!”
“这灵果与灵食更是罕见,师弟倒是好手段!” 刘柱却仿佛没把这些放在心上,只是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笑着招呼:“师兄们客气了,不过是些寻常物件,快尝尝这灵食,倒是能解解乏。”说着,又转头对刘峰道:“去把那边备好的灵果,也分给各位师兄带来的杂役弟子一些。”
刘峰连忙应了,捧着一碟灵果走出去,那些杂役弟子接过时,脸上的惊喜几乎要溢出来,连连道谢,笑得合不拢嘴。
几人这才想起此行的来意,原本觉得让杂役弟子带来的木盒礼物还算拿得出手,可此刻看着满桌的奢华,再看看自己带来的东西,竟有些羞于拿出手。
几人对视一眼,纷纷把杂役弟子手里的木盒推到一边,各自从储物袋里掏出了压箱底的宝贝。
最先开口的是圆脸胖子冯财宝,他本就爱财,此刻却半点不敢吝啬,捧着一枚巴掌大的符箓凑上前,脸上堆着憨厚的笑,语气却带着几分显摆:“刘柱师弟,咱哥几个里头,属我最实在!这枚凡品雷暴符,可是我托外门的符箓大师炼制的!你也知道,雷属性的符箓本就稀少,这雷暴符虽只是凡品,可杀伤力堪比低等灵符,一旦引爆,能炸得三阶妖兽都退避三舍!往后你在外头遇上麻烦,这符保准能帮你脱困!”他说着,还特意把符箓上流转的淡紫色雷光凑到刘柱眼前,生怕对方看不出这符的珍贵。
冯财宝刚说完,左腮带黑须的修长男子——也就是几人中最显沉稳的赵鹤,便拎着三个莹白的玉瓶站起身,指尖抚过瓶身,语气带着几分从容的自得:“师弟,财宝这符虽好,却不如丹药实用。这三瓶化毒丹,是我去年在焚天秘地中险险得来的,别看只是凡品丹药,却能解三品火毒蜂的毒素!那火毒蜂的毒烈得很,沾着点就会灼烧经脉,便是内门弟子遇上了都头疼,有这丹药在身,也算多一层保障!”他说着,将玉瓶轻轻放在桌上,瓶身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透着几分贵重。
紧接着,国字脸大汉李真真站起身,他性子耿直,不善言辞,手里捧着一株带着晶莹露珠的灵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声音洪亮:“师弟,我没他们那么多花哨玩意儿,这株灵犀石斛,是我在迷雾森林里守了三天才采到的,品相算得上上佳,正是炼制培元丹的主药!你刚入内门,修炼正需要培元丹稳固修为,这株石斛,该能帮你炼出不少好丹!”他说着,把灵犀石斛递过去,石斛的叶片上还泛着淡淡的灵光,显然是刚采摘不久的珍品。
文弱书生模样的方凯,性子素来细腻,此刻捧着半瓶乳白色的液体,笑得温文尔雅,声音带着几分柔和:“师弟,我这礼物虽不比他们的凶险,却也算得上难得。这是地岩玄灵乳,去年我在迷仙山脉的岩缝里寻到的,足足守了半个月才收集到这半瓶。这灵乳能温养经脉,还能提升灵力的纯度,比寻常灵液好用百倍!”他说着,轻轻晃了晃玉瓶,里面的灵乳泛起细腻的光泽,灵气扑面而来。
最后开口的是身材矮小、看着最是憨厚的姜传宗,他捧着一包闪着细碎银光的沙子,搓了搓手,语气带着几分腼腆,却难掩自豪:“师弟,我这星辰沙,看着不起眼,用处却不小!既能当炼药的药引,提升丹药的灵性,也能掺进炼器材料里,让法器更具韧性!别看就这么一包,我可是在星落崖下捡了大半年才攒下的,你要是喜欢炼器炼药,这沙子保管用得上!”他说着,还倒出一点沙子在掌心,那些细沙在阳光下泛着点点星光,果然不凡。
几人送完礼,又围着桌子坐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开了——从宗门内门的事务规矩,到各座秘地的凶险与机缘,再到哪个长老最护短、哪个师兄最不好惹的八卦,聊得不亦乐乎。偶尔也会说起杂役弟子的管理门道,或是分享各自的修炼心得,相互取长补短,气氛热络得很。
直到夕阳西下,几人才尽兴离去。可院子里,文二丫和刘峰的脸色却难看到了极点。文二丫僵在原地,指尖攥得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眼前这桌案上,滚落的灵果还沾着晶莹的灵气,果皮泛着常人几辈子都见不到的霞光,咬剩的果核里都透着淡淡的灵韵;地上那些被宾客随手搁下的礼物,有的锦盒未开就已隐隐散出丹香,有的玉佩悬着流苏,轻轻一晃便是细碎的灵光流转。可这些本该让人艳羡的珍宝,此刻落在她眼里,却比烧红的烙铁还要烫。
她忍不住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指缝里还嵌着下午刨土时沾上的凡间泥垢,指甲盖边缘被粗糙的土块磨得发毛,连带着腕间也酸沉得提不起劲。方才在地里时,指尖触到湿润泥土的踏实,看着细小的种子埋进土里时心头漾起的那点微薄希冀,此刻早被一股冰冷的难堪浇得透凉。尤其是想起那粉衫男子扫过这片菜地时,眼底那毫不掩饰的讥讽,像根细针,精准地扎在她最心虚的地方。
“我们就是累赘啊……”这句话在喉咙里滚了又滚,终究没敢说出口,可每一个字都像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上。她瞥向身旁的刘峰,见他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一双眼死死盯着那些灵食灵物,像是要从上面看出洞来。仿佛在想上午他们拼了命的省下两个灵石的意义是什么?是证明自己很废物吗?心里那点因种地而生的踏实与快乐,也瞬间被冲得一干二净。
更让两人如坠冰窖的,是想起五位师兄身边的杂役弟子。那些人哪怕只是最低阶的修士,手里也能捏出火球术来引燃柴薪,抬手就能施个灵雨诀浇透田地,就连打理自身,也有净身术随手可用,干净又利落。可他们呢?
文二丫下意识地抬了抬手,掌心空空如也,别说法术,连一丝灵气都引动不了。她甚至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别的杂役能御剑送信,往来如风,他们却只能迈开两条腿,在山路间气喘吁吁地奔波;别的杂役动动手指就能引来灵雨浇地,他们却要提着沉重的水桶,一趟趟往返于水井和菜地之间,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就连最基本的做饭,别的杂役或许能用法术引燃灵木,他们却要弯腰去捡那些干枯的柴火,还要担心捡来的柴够不够用,烧起来会不会烟呛。
“要是去山下买柴……”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文二丫狠狠掐灭了,脸颊瞬间烧得滚烫。光是想想那场景,就觉得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别人都是呼风唤雨的修士,他们却要像凡间的村夫村妇一样,为了一捆柴禾奔走,若是被其他弟子看到,怕是要被笑掉大牙。
刘峰的脸色更灰了,他想起方才五位师兄的杂役看这片菜地时那震惊又茫然的眼神,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些人不是惊讶于菜地的整齐,而是震惊于居然有人会用如此笨拙、如此“凡俗”的方式打理院子。在他们眼里,这或许不是勤恳,而是可笑吧?毕竟,有灵根的杂役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他们却要拼尽全力去做,最后还做得不伦不类。
“连杂役都算不上……我们就是两个废物啊。”刘峰终于低声吐出这句话,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他看着满院的奢华与自己身上的泥污形成的刺眼对比,看着那些本该属于刘柱的修炼资源,只觉得自己和文二丫就像两块沉重的绊脚石,牢牢地钉在刘柱的修行路上,不仅帮不上半点忙,还要拖累他被人指指点点。
失落像涨潮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涌来,将两人彻底淹没。先前种地时那点微不足道的快乐,此刻早已变了味,像一根尖锐的刺,深深扎进心口,每呼吸一次,都带着细密的疼。他们站在这满院的流光溢彩里,却觉得自己像两个格格不入的污点,卑微又可笑,连抬起头的勇气都没有。
这种颓废的心情,在刘柱一声深深叹息中,降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