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牙”酒馆内,炉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烧得更旺,驱散了外面的严寒,也仿佛驱散了人们心头的阴霾。长桌上摆满了镇民们倾其所有拿出的食物和酒水——风干的肉肠、硬邦邦但管饱的黑面包、自家酿造的烈酒,虽然简陋,却充满了真挚的谢意。
马尔科和青雉坐在靠近炉火的位置,周围是劫后余生、脸上带着疲惫却安心笑容的镇民。喧嚣与欢庆属于他们,而角落里的两人,则沉浸在更为深沉的话题之中。
青雉端起木杯,抿了一口烈酒,灼热感从喉咙一直延伸到胃里,让他冰冷的身体感到一丝暖意。他放下酒杯,目光透过摇曳的火焰,看向马尔科。
“呼啊……‘守护’这个词,听起来很美。”青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但在现实中,往往伴随着无奈和抉择。就像奥哈拉……为了所谓的‘可能存在的危险’,整个岛屿的学者和平民……那就是海军执行的‘正义’,一种建立在牺牲之上的‘守护’。”
他终于主动提起了这块心中的顽石,语气中充满了复杂与痛苦。
马尔科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平静地回应:“那不是守护,库赞先生,那是基于恐惧的清除。真正的守护,意味着即使面对再大的压力与所谓的‘大局’,也要尽力去保护每一个无辜的生命。老爹曾经说过,他或许无法拯救世界上所有的人,但只要是他的‘儿子’,是他认可的‘家人’,哪怕与整个世界为敌,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站在前面。”
他顿了顿,看着青雉的眼睛:“白胡子海贼团,就是建立在这样的信念之上。我们不强求改变世界,但我们誓死守护自己的家人。这份信念很单纯,也很强大。”
“家人……”青雉低声重复,他想起了冰点镇的这些居民,他们彼此扶持,共度难关,何尝不是一种家人?“但海贼的身份,终究是站在秩序的对立面。你们的力量,同样会引来纷争和毁灭。”
“秩序?”马尔科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嘲讽的弧度,“世界政府定义的秩序吗?库赞先生,你比我更清楚,那个秩序之下隐藏着多少肮脏与不公。七武海制度让海贼合法劫掠,天龙人视人命如草芥……维护这样的秩序,真的是你想要的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无比认真:“我们所追求的,不是毁灭,而是一种‘自由’下的‘守护’。我们拥有力量,不是为了欺压弱小,而是为了拥有不被他人欺压、并能保护想保护之物的自由。这难道不是一种更真实的‘正义’吗?”
青雉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酒馆里的喧闹仿佛离他很远,他的内心在进行着激烈的交锋。马尔科的话,像一把钥匙,不断撬动着他被海军教条和现实矛盾冰封的内心。
他想起了萨乌罗临死前的呐喊,想起了奥哈拉冲天的火光,想起了战国元帅日益沉重的表情,也想起了赤犬那毫不留情的“绝对的正义”……
海军这条船,似乎越来越驶向他无法认同的方向。
而眼前这个少年,以及他所代表的白胡子海贼团,虽然行走在法律的边缘,但其核心的“守护”信念,却带着一种惊人的纯粹与温暖,如同这酒馆中的炉火。
“跟随你……我能做什么?”良久,青雉抬起头,问出了一个近乎决定性的问题。他没有问“为什么是我”,也没有再质疑海贼的身份,而是问“能做什么”,这意味着他的心防已经出现了巨大的缺口。
马尔科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他露出了一个真诚而自信的笑容:
“不是跟随我,库赞先生。是成为我们的伙伴,我们的家人。”
“用你冻结大海的力量,不是去执行冰冷的命令,而是去守护我们认为值得守护的一切。”
“我们可以一起,在这片大海上,开辟一条属于我们自己的、遵循内心信念的道路!”
“这条路上,也许会有更多的挑战,但至少……我们问心无愧。”
炉火噼啪作响,映照在青雉深邃的眼眸中。
理想与现实,在这一刻,似乎找到了一个可能的交汇点。
他拿起酒瓶,将自己和马尔科的杯子再次斟满。
“呼啊……”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仿佛将胸中的积郁都吐了出来,“这条路……听起来,似乎没那么无聊了。”
他没有明确答应,但举起了酒杯。
马尔科心领神会,微笑着举杯相迎。
两只木杯在空中轻轻相碰。
发出清脆的响声。
这声音,仿佛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序幕,正被悄然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