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天心转头望向南风,斩钉截铁道:
“幽月被伏月伤了神魂,短期内……不会再有幺蛾子了。她的力量里有、有楼冥的气息,楼冥定然被她炼化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这是女毒把父食啊。
难怪别人都打到家门口了,楼冥未有丝毫反应。
天心脑袋一歪,倒在了白月柔软的腹部,乞求道:
“南风……劳烦你,将我送回……太虚……剑……”
话未说完,她便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南风双手合十,对着天心说道:“贫僧明白。”
李虚舟静坐一旁,目光沉沉地落在软榻上失了主人的玉骨扇和储物戒上,心中说不出的唏嘘。
扇面流光已黯,仿佛也随主人的离去而失去了所有生气。
他想起洛书白师兄,在发生那场屠城一事前,他一直不明白,那位清冷如九天皓月的人物,竟会与伏月这般世人眼中邪肆不羁的疯子成为至交。
此刻,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或许洛师兄看到的,从来不是那个戴着玩世不恭面具的合欢宗疯子,而是面具之下,这个承受了十世苦难、内心早已千疮百孔,却依旧固执地守着一点真心不灭的灵魂。
伏月这一生,实在太苦。
如今这般结局,生机虽散,神魂却以另一种形式留在了他倾心之人的发间,对他而言,或许真的是一种解脱。
至此,世间再无幻月真君,再无那个紫衣摇曳、扇舞风华,令修仙界又惧又惑的合欢宗第一疯批美人。
只是……
李虚舟眉宇间染上一丝忧虑,合欢宗宗主紫月真君,那个同样性情莫测的女人,得知此讯,又会作何反应?
是否会迁怒天心?
天心,你究竟是何人?
为何能罚他人入轮回?
难道你此生也是来历劫的吗?
一旁的南风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声开口,语气平和:
“李施主且放宽心。伏施主受伤之后,意识尚存之时,已用秘法向合欢宗传讯陈明原委。此间种种,皆是他个人选择,紫月宗主明辨是非,必不会因此牵连天心。”
他顿了顿,继续道:“关于适才伏月与天心的对话,贫僧相信李施主心中自有分寸。”
李虚舟闻言,抬眸看向南风。
他的眉眼很淡,此刻笑意澄澈如泉,只是那眉心的一点朱砂,红得刺眼。
李虚舟收敛思绪,温声道:“在下自是明白。”
事关轮回,又岂是普通人能轻易沾染的?
他起身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弯腰,将昏睡不醒的天心打横抱起。
少女身躯轻盈,苍白的面容靠在他胸前,呼吸微弱。
就在他刚将人抱稳的瞬间,“啪嗒”一声轻响,一个物件从天心垂落的袖中滑落,掉在地上。
正是那个破破烂烂、边缘带着缺口的玄武龟甲。
或许是天心失去意识前自己取出来想还给向阳,只是没来得及说便昏迷了。
“哎呀!”
原本安静趴着的白月猛地翻身跃起,看着地上的龟甲,用爪子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坏了坏了!我把病秧子给忘干净了!”
之前天心紧急召唤,白月怕向阳独自留在外面真被人打死了没法交代,就干脆敲晕了他,塞进它的随身空间里一起带回来了。
白月一爪捞起地上的龟甲,转身就朝外冲,只留下一串焦急的喊声在院中回荡:
“小和尚!书呆子!你们照顾好主人!本兽这就去把病秧子还回去,去去就回!”
南风闻言,立刻朝着它消失的方向扬声补充道:
“那龟甲此番并未动用!记得替天心与元相宗主分说,莫要吃亏!”
“放心吧!本兽明白着呢!”白月的声音远远传来,已是渐不可闻。
白月离开后,李虚舟低头看着怀中天心毫无血色的脸,感受着她微弱的气息,心不由得揪紧。
他转向南风,紧张地问道:
“佛子,天心她……这般模样,当真无碍吗?”
南风摊开右手,掌心佛光流转,精纯的功德之力迅速汇聚,眨眼间便凝结成一枚如同南海珍珠般圆润光泽的金色小球。
他将这金色小球轻轻往天心胸前一送,那小球便如有灵性般,自动与她颈间那枚紫月真君所赠的明心石坠子串联在一起,散发出柔和温暖的气息。
“李施主不必过忧。”
南风语气平和而肯定。
“她这只是骤然消耗过度,加之体内潜藏的力量正在复苏,一时冲击过大,身体自发陷入沉睡以适应和消化这股力量。沉睡几年,于她而言,并非坏事,反是机缘。”
听他如此说,李虚舟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小心翼翼地将天心抱进屋内,安置在床榻上,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随后,他又返回院中,将软榻上伏月留下的幻灵扇和储物戒郑重收起,心中暗忖:
总需寻个合适的时机,将他的遗物送回合欢宗,也好让紫月宗主知晓其师弟的最终归宿。
这厢,小院暂时恢复了宁静,李虚舟与南风各自调息,等待着白月的归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白月,却已经风风火火地赶到了衍一宗的山门之外。
为了不暴露自身拥有随身空间的秘密,它早已化作白发女童的模样,还不知从哪儿弄来一个简陋的平板车,正“吭哧吭哧”、装作十分费力地将昏迷不醒的向阳往山门前拉。
它小脸憋得通红,额头上更是逼出了细密的汗珠,活脱脱一个拼尽全力、累得不轻的凡人小丫头。
守山门的两位衍一宗弟子远远便察觉到那平板车上躺着的人气息熟悉,一时却又不敢确定。
待那小女童拉着车艰难走近,看清车上之人的面容,两人心中越发疑惑:这人怎么瞧着那么眼熟?
守山门的都是外门弟子,平日里与向阳这般亲传弟子极少有接触,因此并不熟悉。
其中一人立刻扬声问道: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白月停下脚步,伸手指着平板车,气喘吁吁,话语断断续续:
“快!快来帮帮忙!这、这是病……啊不是!是你们家宗主的小徒弟,向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