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孙光明一语点破心思，林凡老脸一红：
“省长，实话实说，我觉得整个汉西省也就我们网安局能干得了这个事情。而且网安局新成立，要想真正担负起全省网络安全和信息化发展的重任，不能只停留在技术保障和应急响应层面。数据是数字经济时代的核心要素，谁掌握了数据资源的整合和治理能力，谁就能在未来的发展中占据主动。由网安局来牵头数据平台建设，既能发挥我们的技术优势，确保安全底线，也有利于从全局视角统筹规划，避免新的‘数据孤岛’产生。当然，这只是我不成熟的想法，最终肯定要由省里统筹决定。”
他没有完全否认，而是坦然承认了部分意图，并将动机拔高到全省发展的大局，显得既有担当又不失分寸。
孙光明用手指虚点了点林凡，笑骂道：
“滑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活络。”
语气中却并无多少责怪之意，反而带着几分欣赏。
到了他这个位置，并不怕下属有想法、想进步，关键是想法要对路，能力要匹配。
“你继续说，第三点是什么？”
孙光明没有在第二个问题上纠缠，显然心中已有计较。
林凡稍稍松了口气，知道老领导心里还是念着旧情，便抛出第三个想法：
“第三，是推动政务公开与网络问政常态化、机制化。‘一网通办’和数据平台主要优化的是政府内部流程和决策，而政务公开和网络问政，则是打通政府与民众沟通的‘最后一公里’，塑造开明、开放、透明的政府形象。”
他具体阐述道：“我们可以依托集约化平台，建立统一的省长、市长、厅长信箱网络平台，确保群众诉求有地方说、有人管、有回音，并且将一些具有普遍性的问题和回复选择性公开，形成知识库，减少重复咨询。同时，定期举办在线新闻发布会，针对社会热点、重大政策，邀请相关部门负责人直接与网民交流。还可以尝试建立网民代表库，不定期邀请各行业、各领域的网民代表走进政府机关，参加座谈会，甚至参与某些政策的意见征询环节。”
“要让老百姓感觉到，政府不是高高在上的衙门，而是可以对话、可以监督、共同解决问题的伙伴。这种信任感和参与感，本身就是重要的软实力和稳定器。”
林凡总结道。
孙光明听完，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显然在认真权衡。
这三条建议，一条比一条深入，涉及技术、管理、机制乃至理念的变革，组合在一起，勾勒出了一幅“数字政府”的清晰蓝图。
“思路很清晰，也很有魄力。”孙光明终于开口，语气郑重，“‘一网通办’是当下就能做，也必须尽快做出成效的，这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民生工程。数据资源平台是打基础、利长远的工作，难度最大，但意义也最深远。政务公开和网络问政，则是凝聚共识、优化治理的重要抓手。三者环环相扣。”
他看向林凡：
“你的这些想法，我都记下了。网安局目前的首要任务，还是把手头的政务集约化平台做实、做好、做出标杆效应。你提出的数据平台和问政机制，涉及面广，需要通盘考虑，甚至需要争取更高层面的支持。我会在省政府常务会上提出讨论，组织相关部门进行研究。你现在要做的，是沉下心来，把基础打牢，把试点经验总结好。步子要稳，不能冒进。”
“是，省长，我明白。”
林凡知道，孙光明这是认可了他的方向，但要求他循序渐进。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好了，公事谈得差不多了。”
孙光明语气缓和下来，“你个人生活上，或者工作中，如果遇到什么具体的困难，或者又有什么新的‘胡思乱想’，可以直接跟我的秘书说，或者找机会跟我提。年轻干部，既要踏实干活，也要敢想敢说。”
这是孙光明释放的又一个强烈信号，明确告诉林凡，在他眼里，已经将林凡视作愿意照顾提携的子侄后辈。
林凡心中一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抓住这个机会。
他知道，在汉西这个圈子里，他已经和陈江山、孙光明深深绑定了。
宣传帮，主观上没有，但客观上或许存在。
“省长，您这么一说，我还真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可能有点超出网安局的业务范围，但我觉得对汉西省很重要，也和您一直关注的汉讯通讯有关。”
“哦？跟汉讯有关？说说看。”
孙光明果然来了兴趣。汉讯作为汉西本土培育出的互联网明星企业，是他重点关注的对象。
“我认为，汉西省未来需要，也有机会培育一家兼具民营互联网大厂创造力、活力，以及国企资源担当和稳定性的新型市场主体。”
林凡抛出了他思考已久的“混合所有制”构思。
“具体到汉讯，我们可以探索一种由国家层面主导的产业基金控股，确保战略方向和核心安全，同时引入像汉讯这样具备市场能力、技术积累和应用场景的企业作为战略投资者和产业合伙人的模式。”
他详细解释了这种模式如何在保证国家控制力的前提下，激发企业活力，共享技术成果，并最终打造出能在关键领域参与国际竞争的“巨无霸”。
孙光明听着，神色越来越严肃。
林凡这个构想，跳出了传统的“国进民退”或“国退民进”的争论，指向了一种更具创新性的产权结构和治理模式，这与他一直在思考的深化国企改革、激发市场活力的方向不谋而合。
“林凡，有时候真的怀疑你是不是生而知之者，不仅懂技术、懂治理，连这种经济问题，都能蹦出新点子。”
孙光明摇摇头叹服道，随后沉吟片刻，手指停止了敲击。
“涉及到产权、治理结构、管理模式的一系列创新，需要非常谨慎的论证和设计。不过，方向是对的，尤其是在一些关系到未来竞争的战略性新兴产业领域，这种模式或许能破解我们目前面临的一些困境。”
他略一思忖，似乎下定了决心，直接按下了桌上的内部通话键：“请省国资委王峥主任现在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片刻后，一位气质沉稳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省长，您找我？”
“王主任，坐。”
孙光明示意他坐下，然后指向林凡，“这是网安局的林凡同志，你应该听过。他刚才提了一个关于汉讯通讯未来发展，以及一种新型混合所有制模式的构想，我觉得很有探讨价值。你一起听听，从国资监管和改革的角度，看看有没有可行性。”
王峥有些意外地看了林凡一眼，显然没想到这个在汉西官场鼎鼎大名的“技术官僚”会跟孙省长谈这么宏观的经济改革问题。
他立刻端正神色：“是，省长。”
林凡只好将刚才对孙光明阐述的构想，又向王峥主任简要清晰地复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