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平站在那儿,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各位领导,我服从组织安排。”
这话说得很平静,但周启明听了,却猛地站起来:“和平!你想清楚!供电系统需要你!你在那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周局长...”张和平看着这位一直很器重自己的领导,心里也有些难受,“我明白您的苦心。但既然组织上已经决定了,我作为党员,必须服从。”
王主任这时候也开口了:“老周,我理解你的心情。和平在我们街道,确实是难得的好干部。但公安局那边,也是真心看重他。李副局长为了调他,跑了好几趟区里,说了和平很多好话。”
赵主任赶紧接话:“是啊周局长,我们局长对和平同志的评价很高。说他胆大心细,临危不乱,是干公安的好材料。而且...”他顿了顿,“和平同志有功夫底子,这在我们公安系统也是稀缺的。”
周局长重新坐下,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气氛更加凝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老李,赵主任,我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但你们得给我个准话——和平调过去,安排什么岗位?待遇怎么算?还有,我们供电所这边,所长空缺怎么解决?”
李科长和赵主任对视一眼,显然这些问题他们早有准备。
“岗位初步定在东城分局刑侦队,副队长职务。”赵主任说,“待遇按正科级算。至于供电所这边...”他看向王为民。
王主任赶紧说:“街道办和供电局可以联合考察,从现有人里提拔一个,或者从其他所调一个过来。和平在调走前,可以帮着做好交接。”
周局长又抽了口烟,沉默良久,终于叹了口气:“既然上面都定了,我再说也没用。”
他看向张和平,眼神复杂,“和平啊,去了公安局,好好干。别给咱们供电系统丢人。要是...要是哪天想回来了,供电局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这话说得有些动情,张和平心头一热:“周局长,谢谢您。我在供电所这短时间,您一直很照顾我...”
“不说这些了。”周局长摆摆手,站起身,“老李,赵主任,手续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只提一个要求——和平的档案里,要写明他在供电系统的表现和贡献。不能人一走,茶就凉。”
“这个一定,一定。”李科长连连点头。
周局长又拍了拍张和平的肩膀,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剩下的几个人都松了口气。赵主任苦笑道:“周局长这脾气...不过也能理解,换我手下有这么个得力干将被调走,我也急。”
李科长重新坐下,从公文包里拿出几份文件:“和平同志,既然你本人没意见,那就把这些手续办一下。这是调令,这是组织关系转移证明,这是...”
张和平接过文件,一页页翻看。白纸黑字,红头印章,他的工作调动就这么定了。从供电所所长,变成公安局刑侦队副队长。
“什么时候报到?”他问。
“下周一。”赵主任说,“这几天你把供电所的工作交接一下。下周一上午九点,到东城分局找我,我带你去刑侦队。”
张吉海这时候说:“和平,去了好好干。你爸妈要是知道,也会高兴的。”
王主任也笑道:“是啊,咱们街道出了个公安干部,也是光荣的事。以后辖区有什么事,还得靠你多关照呢。”
手续办得很快。签了几个字,盖了几个章,事情就算定了。李科长和赵主任又交代了些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
送走两位领导,办公室里只剩下张和平、张吉海和王主任。
王为民给两人倒了茶,感慨道:“和平啊,这一调走,我还真舍不得。你在咱们街道这两年,工作没得说。上次敌特那事儿,要不是你,还不知道要出多大乱子。”
“王主任过奖了,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张和平说。
张吉海喝了口茶,看着侄子:“和平,到了公安局,和供电所不一样。那里面对的都是犯罪分子,危险系数高。你要有心理准备。”
“二叔,我明白。”
“不过你也别太担心。”张吉海又说,“你底子好,有功夫,脑子也活。刑侦队的老刘你认识吧?上次行动的那个,他以后就是你直接领导。那人不错,业务能力强,也护犊子。”
王为民笑道:“吉海,你这当二叔的,比当爹的还操心。”
“能不操心吗?”张吉海叹口气,“大哥大嫂走得早,建军也在公安系统...他俩谁要是有个闪失,我都没脸去见大哥。”
张和平心里感动,嘴上却说:“二叔,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又聊了一会儿,张和平看看表,快中午了。王为民留他们吃饭,两人推说还有事,告辞出来。
走出街道办,雪还在下。张吉海要回所里,两人在门口分手。
“和平,周末来家里吃饭。”张吉海说,“你婶子念叨好几次了,说要给你包饺子。”
“好,我一定去。”
看着二叔的背影消失在雪幕中,张和平站在台阶上,一时没有动。雪花落在脸上,冰凉。他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心里五味杂陈。
在街道干电工两年了,从普通电工到所长,他对那里有感情。变电站的变压器、配电室的开关柜、辖区里的每条线路,他都熟悉。那些老师傅、小徒弟,处的像一家人。
现在突然要离开,去一个全新的领域,说没有忐忑是假的。公安局,刑侦队,抓坏人...这些以前只在二叔的嘴里听到的词,现在成了自己的未来。
但他没有退缩的念头。就像他跟领导们说的——服从组织安排。这是他从父母那里继承的信念,也是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人生准则。
个人意愿,在组织需要面前,是可以调整的。
站了一会儿,张和平走下台阶,走向吉普车。车上已经积了层雪,他用手套扫了扫挡风玻璃,打开车门。
发动机在寒冷的天气里发出吃力的响声,但最终还是启动了。张和平坐在驾驶座上,没有立即开车,而是点了根烟。
烟雾在车内弥漫。他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想起很多事——想起刚干电工时,老师傅手把手教他接线;想起第一次独立带队检修,紧张得一晚上没睡好;想起敌特那次,在变电站和鬣狗搏斗...
两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人生能有几个两年?
烟抽完了,张和平发动车子,缓缓驶出街道办大院。雪地上留下两道车辙,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他没有回供电所,而是开车去了什刹海。冰场还在,但今天人少了很多。几个不怕冷的孩子在冰上追逐,笑声在空旷的湖面上传得很远。
张和平把车停在湖边,下车走到栏杆前。湖面冰封,白雪覆盖,远处的白塔在雪幕中若隐若现。
他想起昨天和陈淑英在这里滑冰,想起孙主任说的那些话,想起傻柱和王慧手拉手的模样...不过一天时间,一切都不一样了。
“张所长?”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和平回头,是冰场的工作人员,昨天租冰鞋那个小伙子。
“今天还滑吗?”小伙子问。
“不滑了,看看。”张和平说。
小伙子凑近些,压低声音:“我听说...听说您要调走了?去公安局?”
张和平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街道办王主任的小儿子跟我说的。”小伙子挠挠头,“他说他妈在家说的,说您立了大功,公安局非要您不可。”
消息传得真快。张和平笑了笑:“还没定呢。”
“肯定是定了。”小伙子很肯定地说,“王主任那人我了解,没定的事她不会说。”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张所长,您去了公安局,可得常回来看看。咱们这片区,就您最有本事,有您在,大家都踏实。”
这话说得朴实,却让张和平心头一热:“放心,我人调走了,家还在这儿呢。”
“那倒是。”小伙子笑了,“行了,您忙着,我回去看场子了。”
小伙子走了,张和平又在湖边站了一会儿。雪渐渐小了,天色却更暗了。他看看表,该回去了。
开车回家的路上,他想着怎么跟陈淑英说这件事。妻子会担心,会不安,但最终会理解、支持。就像她说的——不管他去哪儿,她都支持。
只是,以后的日子,可能不太一样了。
但有什么关系呢?这个时代,每个人都在适应变化。国家在变,城市在变,生活也在变。不变的是,人们依然努力地活着,依然怀揣希望,依然相信明天会更好。
车开进南锣鼓巷时,天已经擦黑。各家窗户透出温暖的灯光,炊烟袅袅升起。95号院门里,陈淑英正在厨房做饭,看到他回来,脸上露出笑容。
那一刻,张和平心里所有的忐忑都消散了。
有家,有爱人,有这份温暖在,去哪里,做什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