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车轻车熟路地驶入干部大院,停在了陈家门前。张和平拎着那个沉甸甸的水桶刚下车,就听见屋里传来陈淑英带着怒气的训斥声和陈北平带着哭腔的辩解。
他推门进去,只见陈淑英正柳眉倒竖,手里拿着张和平之前给陈北平做的玩具手枪,指着耷拉着脑袋站在墙角的弟弟。陈母在厨房门口探出头,一脸无奈。
“姐!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陈北平看见张和平进来,如同看到了救星,哇地一声就窜了过来,躲到张和平身后,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带着哭腔告状:“姐夫!你可回来了!姐要打我!”
陈淑英见丈夫回来,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把手里的木枪往桌上一拍。
“和平你来得正好!你看看你小舅子干的好事!跟你学了几招拳脚,在学校里就无法无天了!今天更出息了,拿着你给他做的这玩意儿,在外面把人家小姑娘的屁股给打了!吓得人家小姑娘哭了一路,人家家长都找到家里来了!我这脸都快被他丢尽了!”
张和平一听,也是哭笑不得。他放下水桶,先安抚地拍了拍陈北平的脑袋,然后看向气得脸颊通红的媳妇儿:“淑英,消消气,小孩子淘气,慢慢教。”
说着,张和平又拿起那把木枪看了看,“这玩意儿就是听着响,打人不疼的……”
“那也不行!”陈淑英打断他,“这是行为问题!小小年纪就敢拿‘枪’打女同学,长大了还得了?都是你,平时太惯着他了!”
张和平知道媳妇儿正在气头上,不能硬顶,便顺着她说:“是是是,是我考虑不周。北平,过来,给你姐郑重道歉!保证以后绝不欺负同学,特别是女同学,听见没?”
陈北平瘪着嘴,不情不愿地从张和平身后挪出来,对着陈淑英小声说道:“姐,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拿枪打人了,也不欺负同学了。”
陈淑英看着弟弟那可怜样,气也消了些,但依旧板着脸:“光道歉不行,罚你一个星期不准出去玩,在家里好好写作业,反思!”
陈北平刚要哀嚎,目光瞥见张和平放在地上的水桶,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凑过去一看,立刻惊呼起来:“哇!鱼!好多大鱼!姐夫,这都是你钓的?”
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陈母也从厨房走了出来,看到桶里那些活蹦乱跳、鳞片闪着银光的大鱼,惊讶地掩住了嘴:“哎呦!和平,这……这都是你钓上来的?这么多!这么大!”
这时,陈父也闻声从书房里踱步出来,看到那一桶收获,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惊异:“嗬,收获不小啊。密云水库钓的?”
“爸,妈,”张和平笑着打招呼,“是啊,跟院里的三大爷一块去的,今天运气好。”
陈北平已经兴奋地忘了刚才的处罚,使出吃奶的劲儿想把水桶往厨房拉,嘴里嚷嚷着:“妈!妈!快做鱼吃!我要吃红烧鱼!糖醋的也行!”
陈母看着儿子那馋样,又好气又好笑,赶紧上前接过水桶:“行了行了,小祖宗,你别把桶弄翻了。”
她看了看桶里的鱼,想了想,对张和平说:“和平啊,这鱼太多了,咱家也吃不了这么多。你大姐爱梅家离得近,你挑两条大的给她送过去,让她公婆也尝尝鲜。”
说着,陈母转身从厨房拿出自家平时买菜用的水桶,麻利地捞起两条最大的鲢鱼和一条肥硕的翘嘴放了进去,递给张和平。
张和平自然没有意见,接过水桶:“行,我这就给大姐送去。”
他拎着鱼出了门,穿过几条小路,来到了周家。敲响房门,开门的是姐夫周卫国,他看到张和平,很是高兴:“和平?快进来快进来!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姐夫,”张和平笑着举了举手里的水桶,“今天去钓鱼了,收获不错,给大姐和叔叔阿姨送两条过来。”
这时,张爱梅也闻声从里屋出来,看到弟弟,脸上露出温暖的笑容:“和平来了。”她看到水桶里的鱼,也是惊讶:“哟,这么大的鱼!你自己钓的?”
周母也从客厅走过来,看到那三条鲜活的大家伙,连声道:“哎呦,这怎么好意思,这鱼可真肥!和平你这孩子,就是本事!”听到是张和平自己钓的,周母更是赞不绝口,欣然收下。
周家已经吃过午饭,张和平被让到客厅坐下,周卫国给他泡了茶,张爱梅则关切地问起弟弟弟媳的近况。三人正聊着家常,就听见门外传来陈北平的声音:“姐夫!姐夫!妈让你回家吃饭了!”
小家伙端着一个大碗,里面是陈母刚快速烹制好的一碗鱼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妈让我给周阿姨和大姐送点过来先尝尝!”陈北平把碗递给周母,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张和平。
张和平见状,便起身告辞:“大姐,姐夫,周阿姨,那我先回去了,家里等着吃饭呢。”
周家人将他送到门口,又是一番感谢。张和平这才跟着端着空碗、一路叽叽喳喳说着妈做了什么鱼的陈北平回了家。
陈家餐厅,饭菜已经上桌,中间摆着一大盘刚出锅的红烧鱼,香气扑鼻。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融洽。
陈父抿了一口小酒,看向张和平,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些:“和平,前几天那个35千伏变电站被破坏的事儿,后来怎么样了?你二叔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张和平放下筷子,知道岳父关心此事,也不隐瞒,将二叔张吉海告诉他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
“……情况就是这样,敌特很狡猾,破坏手段专业,虽然抓了几个嫌疑大的,但估计还有漏网的,或者有新的会潜入进来。上面要求加强警戒和巡逻力度。”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淑英,郑重地对陈父说:“爸,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淑英的安全,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陈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嗯,你做事,我放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不用太担心我们。我和你妈都在单位上班,环境相对封闭安全。这干部大院就在区政府边上,治安也好。北平上学就在隔壁院子,出不了岔子。倒是你们小两口,住在四合院,人员杂,更要提高警惕。”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低沉而有力。
“和平,记住我的话,面对那些丧心病狂的敌特分子,决不能有心慈手软的念头!他们目的是破坏我们的建设,危及的是无数普通百姓的生活和安全。一旦遭遇,在确保自身和淑英安全的前提下,该下死手时,决不能犹豫!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和家人的残忍!”
这番话带着经历过战火年代的老兵特有的决绝与清醒,让饭桌的气氛为之一肃。陈淑英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张和平的胳膊。张和平感受到岳父话语中的分量,认真地点了点头。
“爸,我明白。真到了那个时候,我知道该怎么做。”
陈父满意于女婿的态度,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个关键问题:“我听你之前说,你手里有把配枪?”
张和平应道:“是,上面特批的,主要是为了应对紧急情况,和我之前立过功有关。”
“枪法怎么样?”陈父直接问道。
张和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话说,一般。之前在天津港运粮队遇到敌特破坏打过几枪,上次制服那个搞破坏的,也是离得近,有点运气成分。真要是遇到需要精准射击的情况,我心里还真没底。”
陈父早就料到了这一点。他放下酒杯,看着张和平,做出了一个决定。
“光有枪不行,还得会用,用好。这样,我找找人,安排一下,你找个时间,去民兵训练的场地系统地练练枪法。不求你成为神枪手,但至少要做到在关键时刻,手里的家伙能指哪打哪,不能掉链子。”
张和平对此简直是求之不得。他拥有超越时代的理论知识,但射击确实需要大量的实弹练习来积累肌肉记忆和经验。他立刻郑重答应:“谢谢爸!我正愁没地方练枪呢!您安排好了,我随时都有时间!”
陈母在一旁听着,虽然有些担心,但也知道这是为了女儿和女婿的安全着想,便没有出声反对,只是叮嘱道:“练枪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这顿饭,在关于家庭安全和个人能力的深入交谈中结束,充满了家人间的关怀与托付。
午饭后,张和平和陈淑英一起帮忙收拾了碗筷。陈淑英记挂着答应于丽做衣服的事,便准备和丈夫一起回去。
临走时,陈母将那个大水桶又拎了出来,里面还剩着几条鱼:“这些你们带回去,自己吃或者送邻居都行。我们留两条就够了。”
张和平也不推辞,接过水桶。他和陈淑英跟家人道别后,开车离开了干部大院。
他没有直接回四合院,而是开着车在城里转了一圈。先去了二叔张吉海家,送了两条鱼。二叔不在家,二婶收下鱼,连声夸赞和平有本事。接着又去了大哥张建军所在的老房子。
大哥张建军看到弟弟拎着鱼来,很是高兴。大嫂挺着硕大的肚子,行动已经有些不便,脸上洋溢着即将为人母的光彩,算算预产期就在这两周了。
“大哥,最近所里事儿再忙,你也得多抽时间陪陪大嫂。”张和平看着大嫂的肚子,不放心地叮嘱道。
张建军笑着揽住弟弟的肩膀:“放心吧,我已经跟所里打好招呼了,这段时间尽量少安排外勤。医院那边也联系好了,爱梅不是在那儿嘛,床位都预留了,到时候让她亲自给你大嫂接生,我们放心。”
大嫂则笑着看向张和平和陈淑英:“你们俩也抓紧点啊,早点要个孩子,多热闹!”
陈淑英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张和平打着哈哈应付过去,又跟哥嫂聊了几句,便和陈淑英起身告辞。